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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第1页)

这是在揶揄她方才不耐之下的礼数之失。姜寒星眉头皱了起来:“难道卑职竟同徐主事很相熟吗?这话平白的让人误会。”

她掠起眼皮去瞧他。

“原来在姑娘心里,你我还并不相熟啊,”一阵寒风过,徐桓之身旁柳树上没落尽的枯叶轻飘飘落在了他斗篷的毛领上,他轻飘飘地去拈:“好歹也是救命之恩呢。”

她就知道他早晚会拿这个来说事的。姜寒星心里明白得很,旁人的施予,不管人情还是钱财,拿了便是落了把柄。何况徐桓之瞧起来可并不像是什么乐善好施不求回报的活菩萨。故她其实从得知此行徐桓之可能也要来便一直担忧着。

“徐主事这又是哪里话?卑职同大人虽并不是第一次谋面,结交却是头一遭,大人这话,卑职可并不敢认。”

这话其实站不住脚。姜寒星心里明白得很,那晚的事,许泛同王行简可都是证人,随便谁轻轻说句话便能把她这谎言给戳破了。但她仍旧不愿妥协。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这想法实在是没由来且奇怪,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让她跪下来叫刘瑾爷爷自认孝子贤孙都成的,怎么这时候还活像个贞洁烈女了?

是因为怕他拿这事拿捏了自己这一回后便会一直拿这事来左右自己吗?可姜寒星自己很清楚,并不是。她就是突然憋了一股劲儿。

徐桓之看向站在姜寒星身旁的小乞丐,颇善解人意的笑:“那许是在下同老师一并记错了。”

老师。姜寒星低下头,也笑了一下。她凭什么觉得在自己有资格能去憋一口气呢。

“哎呀,找人重要还是要面子重要啊,”小乞丐突然啧了一声,“果然只要是女的,都逃脱不了一个头发长见识短!”

他向着徐桓之作了个揖:“这可真是谢过大人了!敢问大人小的应当去哪儿候着?是同下人们一处还是。。。。。。”

小乞丐一直在旁边看着,她同徐桓之之间的愈演愈烈的剑拔弩张他都看在眼里,然而他却还是开了口,以一种甚至有些过火的方式。姜寒星舒了口气,抬起头来呵斥她:“这是你能应承下来的事吗!胡说八道些什么!”

她抬起头来才发现,小乞丐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直到她开口呵斥他,他一直紧张得都拱起来的背才舒展开了,嘴上还仍要同她犟着,要把这出戏给演完:“怎么不能!找人这事全然由我来处置,这可是你亲口同我说的。我是你雇来找人的,又不是你家仆役。你同我说话客气些!”

姜寒星不再搭理他了。他自己有分寸的。她也向着徐桓之作了个揖:“既然空明兄一番好意,寒星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徐桓之微微欠身,也回了一个礼:“全然是为姑娘方便罢了。”

“既然空明兄并没旁的事,卑职便先下去了,”姜寒星觉得再同他多待一瞬都难以忍受,“昨晚没睡好,实在困乏得紧。”

“今冬严寒,冻死了好几匹良驹,刚我来的时候还在惩戒失职驿卒呢,各杖一百,有个上了年纪的,当场就给打死了。”

徐桓之也并不阻拦她,他只是说一些听起来毫不相干的话。

纵然毫不相干,却只要他还在说,姜寒星便不敢真的扭头就走。她耐着性子问:“所以空明兄的意思是?”

“车马并不太够用,方才听吴大人的意思,姑娘应当同吴大人两位女眷同乘一车,吴大人如今应两位女眷在一处。”

姜寒星知道这两位女眷是哪两位。她来的时候刚好瞧见了,吴垣沛新纳的两房小妾,她不用想就知道吴垣沛同她们在一处时是在做什么。

“这怎么使得,”姜寒星干巴巴的试图拒绝,“卑职行伍之人,一身的血腥杀伐气,也不懂什么礼数,再冲撞了两位夫人。。。。。。”

徐桓之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我也正是有这样的担忧——倒不是说姑娘不懂礼数,只是觉着身份不同,硬凑在一处哪怕都是女子也难免拘束,所以劝说着吴大人另作打算了。”

姜寒星发现自己好像其实并不明白他。

所以这次她干脆不再试图去揣测,而是学着谦卑:“所以空明兄的意思是?”她也破罐子破摔的同徐桓之做出顺口扯闲天的样子:“其实要我说啊,吴大人何必非要带两位夫人去呢,九江虽是小地方,可哪儿能连两朵空谷幽兰都没有啊,可见吴大人虽朝堂上有远见,情之一事却目光短浅得很。”

徐桓之笑而不答,只是冲着她正后方作揖:“见过吴大人。”又冲着她左后方作揖:“在下方才还想同寒星姑娘抱怨户部怎得还不曾派人来,杨大人便到了,可见果然背地里念叨人的话是想也不能想的。”

这是句玩笑话,但玩笑话要能让人笑才叫玩笑话。来人并没笑,搭理都没搭理徐桓之。

姜寒星一听那个“杨大人”便心知不好,又见来人并不理会人,纵然并不曾回过头去,心下也已然确定了八九分——可她却仍旧不能不回头。

吴垣沛也在后边站着呢。

“空明兄说得果然不错,背后是不能说人的。”姜寒星笑着也向吴垣沛作了个揖,“还望吴大人看在卑职年纪小不懂事的份上,且饶了卑职这一回罢。”

吴垣沛捋着胡子哈哈大笑:“哪儿有自己说自己年纪小不懂事的!”

姜寒星笑得更甜了:“那大人就权当卑职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你呀,好一张利嘴,”吴垣沛伸出手虚朝着她的额头轻点,如同一位亲近的长辈一般,“怪不得当时段修己力排众议也要要了你去。”

姜寒星头略微低了一些。段修己生前最高也不过六品百户,他堂堂二品大员,是如何认得的?段修己因为其死因死后几乎无人敢提,他如今提得倒是很轻松随意。

但她却仍旧是不好提的。姜寒星还是笑:“知大人素来胸怀宽大,不会同我这般张狂小人计较,才敢这般信口胡说罢了。”

吴垣沛身侧一声冷笑。

姜寒星心里长长一声叹息。她就知道,该来的早晚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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