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世人皆道圣人看重与长公主姐弟亲情,皆因早年宫中争斗长公主以命相护,却不知“以命相护”四个字背后,又有多么漫长的煎熬和艰辛,而他们这些上了年纪,有资历,也知道全部因果之人,却不敢妄议。
当年,圣人与长公主年幼势微,曾为活命,作懵懂无知之态任由歹人下毒陷害,九死一生才得到机会逃出宫去,之后更是很是吃了一段苦。
所幸两人命不该绝,圣人混入行伍一路拼杀,手握兵权重回权力巅峰,长公主从旁辅佐,出谋划策,终得今朝尊荣。
可惜世事两难全,长公主招李耀为驸马,直到二十三岁才产下一女,出生就病恹恹,遂起名岁安,此后再无子嗣。同样,圣人年近不惑,后宫也不算冷清,可膝下子嗣一只手都能数完,就这,都不知填进去多少补药。
听到这里时,谢原已明白为何知道实情者也不敢妄议。
事关皇嗣,何其重大。
谢原心中一动:“所以,长公主婉拒圣人隆恩,是为了岁岁?”
谢升贤默认。
桓王之女尚能因其父之功,出身便得县主封号,长公主这等地位,李岁安是她的独女,岂会多年来只有一个贵族身份,而无加封?
岁安生来病弱,长公主废了很大的力气才保住这个孩子。
她怕太多福气会折损了这个孩子,所以这么多年,从不为岁安争取任何荣耀,她把岁安带到北山,凿出一片别样天地给她,所做一切,只为她康健长大。
这也是为什么,岁安的婚礼并不铺张奢华,若非有圣人主婚,御赐西苑这点体面撑着,怕是都比不上初云县主那场婚礼。
谢升贤看向谢原:“你以为,圣人为何要告诉我这件事?”
谢原没说话,心里明白透亮。
女子出嫁为妇,若得诰命封号,身份地位截然不同,在夫家轻易不可撼动。
寻常父母,只会拼命为儿女争取最好、最体面的,偏偏他这位岳母,在爱女一事上,处处显出一股离经叛道,反常而行的做派来,若非知晓一二内情,简直不可理喻。
这不是谢原第一次被告诫不可辜负了,他忽然分心想,既然长公主这么在意这个女儿,为何不直接为她招赘,而要外嫁?
下一刻,谢原又警醒过来,李岁安已是他的妻子,身为丈夫,他不该有这样荒唐的假设。
岁岁嫁给他,这样就很好。
谢升贤铺垫完,转而问道:“你二人新婚,相处的如何?”
谢原心道,相处的挺纯洁。
嘴上答:“祖父放心,岁岁很好,孙儿必会珍重待之。”
谢升贤点头:“那就好,今日与你说这些,也是让你预先做个准备,三日回门时,你还得表现的好些,莫要觉得人家进了门,你便能硬气。”
谢原心道,纵使有刀山火海,也早该在迎娶之日摆出来,何至于放到回门之日?
面上笑笑:“祖父放心。”
谢升贤又问了些谢原手头的事,知他已处理的差不多,这次才让人把岁安一道请来。
岁安早就等着传唤了,立刻赶来,与谢原一道向祖父敬茶。
见了面,敬了茶,又闲谈了些家常话,岁安捧着祖父给的两个大红包,与谢原一道出来。
天色已暗,安静的小道上,夫妻二人并行回院。
“你胆子挺大。”谢原忽然打趣岁安,也是找点话。
岁安以为自己刚才做错什么:“哪里胆大?”
谢原:“你竟不怕祖父。”
岁安不理解:“祖父和蔼可亲,并不可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