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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8 痛苦（第1页）

骄阳似火，炙烤着大地，带着泥水的地面不时腾起缕缕白雾。

耳朵像是灌满了水，沉闷中，忽大忽小的耳鸣让人抓狂。细不可闻的嘶嘶声仿佛一把小锤子，一下一下狠狠的敲在李博恩的脑袋上。

呼……呼……

呼吸急促而紊乱，温润的气体剐蹭着鼻腔，又疼又痒。

苦痛浸润了四周，空气仿佛逐渐变冷，却让肺部如炭火般的炙烫更加剧烈。

灼热的血流钻进双手双脚，恐怖的烧灼感自肺部向全身蔓延，连带着鞭痕之苦，如大锤挥舞击打钢钉，狠狠钉入李博恩的脑海。

动作因颤抖而变形，大脑保持平衡的机制已经丧失，天旋地转让身体更加严重的摇摆着，背后深浅不一的鞭痕不断渗出血渍，混杂皮肤碎片和泥土尘埃，在被汗水浸透的裹身麻布上留下朵朵红晕。

眼前的一切都在重影，诡异的符文仿佛能读懂李博恩的想法，自觉的移动到视野的边缘，挤在一起继续它们毫无意义的疯狂乱颤。

身体如干瘪下去的皮球，仅剩经年累月的肌肉记忆拖着身躯。痛苦在时间的浸润下逐渐麻木，灵魂被疲惫包裹着，仿佛脱离了这副陌生的身体，李博恩感觉自己仿佛身处于半空中，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就像一个第三人称视角的局外之人看着自己操纵的角色正在过剧情，仿佛一个正在开荒的游戏玩家。

双手插进泥土，抛出一捧，又抛出一捧。

地面温度并不低的情况下，松软的土地中反常的冒出缕缕白雾，在大树上的水晶蓝色树叶的映衬下，更显如梦似幻。

森林边缘，一个个土坑排成两排，正在不断的向下，朝着左右延伸，深的能让人只露出半个头，浅的则是只是到小腿肚子。

周围随处可见佝偻的人，同样曲下身子，同样挖出泥土，让泥土碎块和冒出的白雾化作彩虹，用尽浑身力气，抛出初具雏形的坑洼。

他们披着比麻袋还要破烂的，不能被称之为衣服的布片，看着就神似是故乡那边古婆罗多的苦行僧——衣服越少，苦修越深，道行越高。

裸露在外的皮肤几乎紧贴着骨头，各种细小结痂的伤痕勾勒出几乎没有的肌肉轮廓，柴棍儿般瘦弱的胳膊在微风中瑟瑟发抖。

周围的所有人仿佛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们工作着，喘息着，拼命的想要找到空隙，既因一呼一吸而痛苦万分，又争抢着一般想要从漫天雾气和尘埃中吸到半口空气，续上这条烂命。

呼……呼……

迫切的想要了解情况，也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别太关注于身体上的痛苦，趁着抛出泥土的间隙，李博恩用莫大的意志力强迫自己的头脑保持清醒，微微抬头，一次次的瞟着四周。

视线越过了劳顿的人们，远眺无尽的密林，那晶蓝浓密的叶子仿佛纷飞的艳丽雀鸟，翱翔在天空之上。

目光穿过无垠的简陋棚子，望向高耸的城墙，山岗上那座巍峨城堡的尖顶，沐浴夕阳般的日光。

似乎……这里正在修筑某种陷坑类防御工事……

嗯，在紧邻森林地形的大平原……照理来说不应该修在距离林地这么近的地方啊……

目视过去，这些坑距离城墙至少得有几百米，既没法被弓箭之类的大规模远程武器笼罩到，又容易被敌方的侦查斥候发现……

就算是做成陷阱坑配合拒马，敌方依靠就近的树木和后方的物资补给，也能相对快速的应对，比如拆除障碍或跨过陷阱，减少战斗人员损失的同时，也不会太多的拖延士气和时机……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啊……

“呵……咳咳……

“嗯……呃……”

呼出胸中的浊气，再深深吸了一口满是尘埃的空气，李博恩轻声咳嗽两下，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多少希望缓解一下火燎一般的胸肺，正俯下身子，准备继续刨坑。

正此时，远处传来一声嘶哑的吆喝。

乌鸦嘶鸣般的声音被诡异符号翻译，回荡在空地之上，也回荡在李博恩的脑海。

“这片儿的，下工了，来领工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