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如梦!
残月落花烟重。
“后来经过数年浴血鏖战,多次出奇兵屡败梁国的晋王李存勖,在魏州府焚香祭天后登基称帝,册封我为虢国夫人。”
夏清荷嘴唇轻扬,流露出几丝艰涩苦笑:“自古创业容易守业难,荣登大宝后的庄宗皇帝,自认为海晏河清江山永固;慢慢变得志意骄怠,任由后宫掣肘伶人干政,把一个朝堂搞得乌烟瘴气。
“可恨那狼心贼子郭从谦,辜负了浩荡圣恩,竟率领兵马在兴教门下兴风作浪,致使绛霄殿的庄宗皇帝中箭殒命!”
她清冷的眼眸中,此刻多增了几许萧瑟:“后来明宗嗣源领兵入京杀尽叛贼,然后颁布下一道圣旨,将后宫中的嫔妃宫人们,全部遣返故里。
“我自幼是晋王宫的旧仆,立时沦为无家可归的乱世孤苦人。万般无奈下,只能带着贴身侍女风雨露,赴河阳去投奔同是夏姓的宗亲,当时担任河阳节度使的夏鲁奇。”
夏清荷凤眸含泪,梨花带雨般楚楚动人:“不料想就在当日离宫时,才发现自己竟有了身孕!到河阳夏府后根本不敢声张,十个月后偷瞒人悄悄生下凤儿!
“因寄人篱下的诸多不便,我与露妹慎重商议后,决定将凤儿暗中托付与你------当时侠名满中原的明月侠!”
她满脸难以名状的悲戚,眼泪打湿了前襟的玉白道袍:“在一个残月弯弯的春夜,我与露妹两人,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凤儿,坐一辆破马车日夜急赶。
“那一个深夜的三更时分,偷偷将凤儿放置在一个小摇篮内,小心放置在七侠居门前的那块青石上,亲眼见明月侠将凤儿抱入怀中后,才强忍泪水连夜赶回河阳!
“为了日后亲生母女的相认,我当时曾将贴身镌刻凌云金凤的两块玉佩,分一块戴在凤儿粉嫩的脖颈中······”说到此处,夏清荷起身双膝跪倒,泪水簌簌而下。
孙淀慌忙起身还礼,连连口称:“不敢当······不敢当!折杀孙某了······”
夏青荷呜咽哭诉道:“明月侠倾心抚养凤儿十多年,恩同再造。清荷纵使粉身碎骨,亦难报恩德于万一······!”
她从袖中掏出一块锦帕,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泪水,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
她接着说道:“过得几年后,契丹国的让国皇子耶律倍,因不堪忍受偏心母后述律平、弟弟耶律德光的双重猜忌,狠心在辽东大海边立下木牌,悲愤书写【海上诗】浮海投唐。明宗皇帝怜他孤身沦落异国,赐国姓名叫李慕华;又颁下令旨为我赐婚。
“耶律倍虽是来自契丹的荒蛮异族,却博学多才聪明绝顶!他不但精通音律书画,善于韬略骑射;更通晓阴阳、精于医药砭焫之术!
“此一番渡海南来,这位通晓古今的东丹国王,从医巫闾山绝顶的望海堂,带了无数稀世珍藏书。
“耶律倍得悉贱妾性喜医术,日常爱阅览医道经典,便将他高超的精妙医术倾囊相授!经过数年时间的悉心调教,贱妾的医术也算略有小成。”
夏清荷款款起身,为明月侠斟满酒,而后入座继续倾诉道:“出身荒蛮漠北的耶律倍,表面看起来文雅敦厚,一副谦谦君子的儒雅风范;骨子里却是一匹刻毒残暴的契丹恶狼!
“但凡府中的奴婢侍妾稍有过错,马上就会遭他抉目断臂、刀剐火灼的非人折磨。
“喜怒无常刻急好杀的耶律倍,背着人还有一个最致命的恶癖:那就是嗜饮人血!
“每到月儿圆的夜,这匹思念漠北草原故乡的草原狼,就会变成在姬妾身上刺洞吸血的疯狂野兽!”
说到此处,夏清荷脸色惨白呼吸急促,眼眸中满是瑟瑟的惊怖神色!
她接连干了四五杯酒,才缓缓长吐一口气,继续说道:“贱妾自幼生长在深宫后院,何曾见过世间竟有如此冷酷惨绝的嗜血恶魔?
“在这种令人战栗窒息的重压下,贱妾只能一次次跑进皇宫,苦苦哀求明宗皇帝,以及深得皇上宠爱的王淑妃,恩准贱妾早日离开这个嗜血魔鬼。”
她双目蕴泪哀戚满面:“当时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就是离开这位来自契丹荒漠的恶狼,哪怕日后遁入空门,青灯黄卷聊度残生,也在所不惜!圣明睿智的明宗皇帝,可怜我一生受尽凄苦,心肠一软恩准了请求。
“万念俱灰的我,带着露妹先来到云梦山:姊妹二人悄无声息藏身山林间,只为偷偷探看七侠居院落内开心玩耍的凤儿一眼!世上最折磨人的刀割煎熬,就是这种咫尺天涯,亲生母女却不能相认的撕心裂肺!”
明月侠第一次听到关于凤儿的背后辛酸,一时间虎目泛泪,内心中五味杂陈,竟不知该如何发声。
夏清荷又擦拭几下脸上的热泪,低声讲道:“无处立身的姊妹两个,万般不舍洒泪挥别中原地,南行千里来到偏僻浮邱山的凌霄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