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槿安见他犹豫,生怕他拒绝,急得不行的掌心并拢到下巴的位置,双手合十,眼睛眨啊眨,“裴兄你来郦城那么久了都没有出去过,这一次我正好带你赏玩一下郦城的风土人情,品尝最正宗的郦城美食,你放心,所有花费都由我一人报销,你只负责带上你这个人就行。”
“求求裴兄了,你就再帮我一次吧,你的大恩大德我会一直记住的,我的姻缘也都掌握在你手中了。”
裴珩:“………”
第二天,裴珩如约来到说好的十里烟柳凉亭,远远地听见在河边洗衣服的两个妇人闲聊着话头。
“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可以去德济堂找宋大夫给你看一下。”
“会不会很贵啊。”问话的女人犹豫着问,她平日里靠帮人浆洗衣服根本赚不到几个钱,往常小病都是忍一忍过去就好。
婶子嗔怪,“要是换成其他大夫肯定贵,但是宋大夫就不会,宋大夫不但有医德,开的药材也是既便宜见效又快,我们有个大病小病的其实都更爱找宋大夫看。”
裴珩发现自他来到郦城后,听得最多的就是这位女大夫,对她的心态也从一开始的敬佩转为好奇,更想要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奇女子。
上一次他吃辣后腹部疼痛难忍中吃了她开的药,确实见效极快,但他当时的注意力全放在那一碗粥上,竟都忘了向她道谢。
一阵清风吹来,有一女子撑着一把白绸伞从两旁芦苇缓缓而来。
裴珩心有所感的转身,抬眸,清透如琥珀的瞳孔里率先撞入一抹清淡到极点的霜色。
霜色蜿蜒而上的是那张即便他祈求神佛,都不曾入他梦境片刻的脸。
只是一眼,他便再也移不开目光,呼吸跟着骤停,恐惊了一滩浮梦。
他设想过很多次和她再次相遇的场景,可是真正遇到了,才发现他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胆小,怯懦。
他甚至不敢往她靠近一步,生怕她是随着雾风而来的海市蜃楼。
二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撞,哪怕是隔着数道风潮海浪,仍是能一眼看见彼此。
宋嘉荣没有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出于礼貌的点了下头,人却没有进入凉亭的打算。
只是奇怪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她过于平静,甚至称得上冷漠的表情深深刺疼到了裴珩,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得难以呼吸,嗓子卡着硬物哽得发涩发胀。
过了好半晌,他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好久不见,你,过得可好。”
他有着千言万语要说,但话临到嘴边,又总会换成最普通且平凡的一句问候。
“我很好,你呢。”宋嘉荣平静的与他对视,眼里没有了三年前的痴恋,病态的执着,有的只是面对昔日好友的点头之交。
没了她在里面胡搅蛮缠,他应该早就册封了白若裳为后,说不定连孩子都有了。
以及那个被他放在心尖上,唯恐自己会伤到她的女人。
她有时候就在想,如果当时他没有逼她喝下那碗避子汤,她的孩子是不是也会像慧娘那么大了。
甚至想过,她会是男孩还是女孩,长得是像他还是自己,但这些都只是假设,而且世间也没有绝对女子承欢后就会拥有子嗣。
何况一个不被父亲所期待,所祝福的孩子,本就不应该降临到这个世间承受着她本不需要经历的痛苦。
不被期待,祝福的孩子有她一个就足够了。
指骨收拢的裴珩克制着贪婪的目光,一寸一寸的掠过她的脸,而后喉结突兀的滚动,听见自己嗓音略显沙哑的问,“你在这里,可还习惯。”
他更想要问的是,为什么你不回来找他。
即便他心里的情绪早已翻江倒海,说话时的语调仍是温润如玉,如春风拂过绿绸柳叶。
他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素面锦袍,清雅的眉眼像是强行洒在宣纸上的墨。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大抵形容的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