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解开她束发的簪子,手指穿插过她如绸缎般泛着凉意的发丝,好让她没有那么难受,也能松懈下两分。
她束发的木簪样式普通得毫不起眼,可戴在她的发间又流光溢彩,玉姿雅态。
裴珩打开暗格,从里取出一支通体银白的簪子。
簪子由白银所制,簪尾细致的雕出四五朵霜梅簇拥在青枝上显得娇俏可爱,花蕊由细小的珍珠点缀,随着晃动间,似活了过来轻鬟弹雪映鸦黄。
对比于素雅朴质的木簪,她还是更适合艳丽华贵的簪子。
他本意是想要送她金簪,又想到她现在是大夫,要是真的送了金簪,一怕有人说她过于招摇,二更怕她不会收。
此刻的他第一次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或是能直接暂停,这样他就能在和他的小姑娘多单独相处好一会儿。
以前有着那么多相处的机会他不懂得珍惜,只会一味用逃避来压抑自己对她的感情,现在却连那么一点儿偷来的时间都想要偷藏起来,并把它无限延长。
人越是怀念过去,便会反思到过去的自己有多么的自负,愚蠢,懦弱,混蛋。
视线落在她微蹙的眉心,轻颤的睫毛上,便知道她快要醒过来了。
马车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行走,马车里的人却感觉不到半点儿颠簸。
悠悠转醒过来的宋嘉荣一抬眼帘,最先撞入眼球的那双透着矜贵疏离感的丹凤眼,视线下移,落在他骨骼分明且修长有力的指尖,只是一眼,便垂眼晃开,怕自己会忍不住再看。
无论她在心里告诫自己多少次,却总是忍不住为他的皮相所惊艳到。
但对于如今的她来说,也仅是惊艳。
趴在软枕上的宋嘉荣能感觉到身下是正在行驶的马车,原本伤着后火辣辣刺疼的臀部也是一片清凉之意,顿感恼羞成怒,“你要带我去哪里,你放我下来。”
“别动,你身上还有伤。”裴珩微凉的指尖先是用热毛巾敷了一下才贴上她的额心,“虽说没有烧起来,也得要注意点才行,你的衣服是我请人帮你换的。”
他顿了一下,才回答她的问题,“去庐州的李太医家,你的伤口虽是伤在皮外,我仍是不放心,李太医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医者,你在医学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正好可以请教他。”
更多的还是他的私心作祟,他不想让她和顾槿安待在一起,哪怕她说过他们两情相悦,他仍是要做那个卑劣又无耻的小人。
手指收拢的宋嘉荣很想质问他,他都没有经过自己的允许,为什么要把自己带走,可当话临近嘴边,却只有恍若风吹的一句,“他知道吗。”
她嘴里的那个“他”,令裴珩嫉妒又羡慕,这一刻的他仿佛化身成了话本里爱拈酸吃醋又善妒之人。
但他不能表露半分,只是牢牢锁住,压下舌尖上涌的涩意,“你应该知道,他的家人并不喜欢你,即便如此,你也依旧要选择他吗。”
如今的他完全舍弃了往日的君子之道,而是卑劣无耻的用着他最看不上的手段,哀求着,渴望着她能回头看自己一眼。
给他一个机会,一个从头开始,赎罪的机会,让他挽回的机会。
宋嘉荣没有想到他会问她这个,先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缓出声,“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无论我们之间的结果怎么样,好像都和你无关。”
也生怕他再问,她便忍不住露馅。
她本来就没有说谎的天赋,在面对他时更是大打折扣。
“怎么和我无关。”可是又怎么和他有关,他又是以什么身份,什么位置来说?
一个卑劣的追求者,还是由他亲口说的兄妹之情。
可他并不想要和她做兄妹,他对她压抑着的汹涌情感,与日增长的贪念,也注定当不成一个爱护妹妹的兄长。
宋嘉荣松开紧咬的下唇,一片坦然,“陛下曾教导过我的学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竟是忘了那么严重的道理。”
无论是兄妹,还是父女,师生,都是一种背德的罪恶感。
她不但是要恶心他,更要提醒她们两人之间的身份差距。
裴珩急了地抓住她手腕,眼尾泛红,“你知道的,我并不想要成为你说的那些身份之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为何不能是夫妻的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