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这样在众人沉重滞塞的心绪中一点一滴地流逝,令众人倍感煎熬,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个个满心希冀着黎明的到来,以驱散灵魂深处的战栗与恐惧,可偏偏黎明前的黑暗是最漫长的。就在众人的千声祈告,万言祝祷中,灰暗阴沉的东方天际与苍茫大地间现出了鱼肚白。随着东方现出曙光后,四周的视线渐渐清晰起来,远方的景致、地形亦渐渐的现出了轮廓。
正当众人心焦神躁时,殿内的雍乐呼唤道:“高廉何在?”这一唤,令众人如同被一盆冰水劈头盖脸地浇下。于是心急难耐,焦躁不安的众人不禁浑身一激灵。
高廉率先反应过来,咽了咽口水,清了清嗓门,回道:“奴婢在,不知陛下有何圣谕?”
殿内的雍乐冷声道:“速速将近段时间以来,锦衣卫所探听到的徐卿玄举止言行的文书取来。朕要亲阅,速去。”
高廉回了声“遵旨”。活动活动僵硬麻木的双腿后,便迈步往东边的殿廊而去。他这一走,几十个宫女、宦官仿佛失去了主心骨,一个个更加惧怕惶骇。一个个被殿内所透出的股股看不见,摸不着的威煞之气给压迫得魂疲魄倦,身心如炙。可偏偏又不敢挪动或跪下,一个个面色苍白,垂着头希冀高廉速回。
也不知过了多久,东边的殿廊尽头传来一阵急促而又熟悉的脚步声。众人悬着的心因脚步声的到来而缓缓放下。当快要接近璟瑄殿门口时,双手捧着一包用明黄纹龙锦布包裹的文书的高廉步子虽疾快,可声音却压得极低。待他走到殿门口,深吸口气,将文书捧着高举过头,躬身奏道:“启禀陛下,奴婢已将文书带到。”
殿内的雍乐冷声道:“进来。”
高廉回道:“遵旨。”便迈步跨进门口,几十个宫女、宦官俱朝他的背影投去了求生和期盼的眼神。
当高廉进入殿中,目睹了里面的情景后,目光迅速挪开。双手捧着文书,躬着身,以轻声熟路的步法和地形朝正北的御座而去。
此时,雍乐不顾浑身的血污端坐在龙椅上,右手拄着血迹斑斑的龙凤天子剑,一双虎目警惕地盯着渐行渐近的高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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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廉也察觉到寒刃离自己越来越近,心扑扑地狂跳不已,极力稳住身形。当他把文书摆放在御案上后,向后退去,浑身几乎被冷汗浸湿,面部的肌肉不住抖动,好在躬身对着御案,可暂掩自己的恐惧和不安。竖耳细听着几步外雍乐翻阅文书的声音,以便应对。
将龙凤天子剑靠在近手处御案边上的雍乐翻阅着四十天来,各地的锦衣卫探听得徐卿玄行止举动的文书。边翻边念着:“本王虽在野泽,乃心王室,拳拳报国之心,不拘于玄门;身在林泉,心系廊庙;虽天子器重免尤,然奈祖制朝律何;本王乃清闲员外,安敢受职事官大礼;本王乃异姓外臣,安敢受天使的大礼;春雨虽润物,难养无根之草;圣哲化人,难诲化外强梗;居德则忌。”雍乐边翻边反复念叨着这几句话,拄着天子剑的右手不停地摩挲着剑柄,陷入了暝思当中。
下一刻,雍乐眼前一亮,自言道:“任汝纵横四海如跨洼步,亦在朕掌中的方圆,姑且饶你一命。”言毕,雍乐长长地舒了口气,望着躬身候命的高廉,淡然地道:“高廉,你跟随朕己四十年了,你我君臣可谓是无话不谈。你说说看,太子与汉王谁适合在朕千秋后继承大统?”
高廉一听,扑通一声跪拜于沾满血污的地毯上,匍匐着道:“奴婢不敢滥言国本大计,伏惟陛下降罪!”
雍乐见状,把天子剑放进剑鞘里,内心倍感孤寂,神情略显凄凉,以缓和地口吻道:“好吧,那你我先不论君臣之分。你就视朕为老友,谈谈对我这两个儿子的看法。”
匍匐于地毯上的高廉自知事已至此,容不得他沉默不语。沉吟了会,奏道:“启禀陛下,依奴婢愚见:太子殿下长于文,汉王殿下长于武。文擅守成苏困,武擅戡乱禁暴,各有所长,难分优劣,唯有依时势而定。奴婢又素闻“当尊而不尊者,其渐隙必生。”
雍乐一听,内心回想起昨晚梦境中的情景,以及近年来朝廷上太子屡挫式微,汉王倨骄权炽的格局。不由解颐道:“汝言有理,汝言有理。快快平身,朕有事相告谕。”
高廉谢恩而起,但仍然躬着身。
雍乐先和声道:“速速派遣内侍飞赴京师周围的十八府、县,密谕各地的锦衣卫将十天内所发生的风吹草动一一调查呈报。另外密谕彼地的锦衣卫严密监视周围的一切,不得有误,玩忽懈怠者必严惩不贷!”说到这顿了顿。
高廉回道:“遵旨,奴婢即刻去办。”
接着,雍乐冷声道:“俗云:祸从口出,目妄视则淫,耳妄听则惑。待清理完御书房后,你应该知道如何处置殿外那些喜闻好事的奴才。”
高廉听此,浑身不禁一冷,急应道:“遵命。”
雍乐峻声道:“去吧。”在他森冷凝视,满心猜忌中,高廉转身步出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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