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藏地九月了。
下一刻,赵言脸上一凉,一点冰凉的水滴溅落在了脸上。
下雨了!
赵言明白自己得加快速度了。
漫天风雪之中,一座规制宏大而又略显破败的寺庙出现在了赵言的面前。
因年久失修,色彩剥落而显得斑驳古旧的大门上方悬挂着一块横匾,隔着上百米的距离,隐约可见是“拉加愣寺”四个大字。
已经在风雪中跋涉了半天的赵言长长的吐了口气,历经漫长的跋涉,他终于到了。
横匾下方,一个干枯瘦小且略微显得有些佝偻的老僧正缓缓直起身来。他那个与瘦小身躯极不相符的硕大头颅上,一双纯真、好奇而又干净明澈的双眼瞬间映入了赵言的眼眸之中。
“轰”的一声,赵言只感浑身神气一动,身周世界骤生变化。
举目四顾,哪里还有什么风雪、寺庙、僧侣……他不知何时已是化身为一垂垂老朽,正立身一处绝壁高崖之上,俯瞰着身下百里的山峦美景。
山河秀丽,天地悠悠,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悲伤无由的涌上心头,他忍不住垂下了两行热泪。
想他赵世杰天资聪颖,六岁开蒙,十岁而童生,年不过十三,已是文昌府一榜案首。
无论是座师、长辈还是看过他案卷的考官、同年们都一致认定,举人试于他而言不过是探囊取物,三十岁之前不敢说牧守一方郡望大县,正儿八经的一个百里侯是绝不在话下的。
正是因为师傅的一句“红尘功名,怎及仙路逍遥。”才毅然放下俗世中的一切,跟随师傅披发入山。从此便是漫漫百余年“南燕北雁长悄然,春往秋来不记年”的清苦的山中岁月。
然而两个甲子的悠悠时光过去,如今的他已是发秃齿落,双眼混浊。
眼看着曾经的师弟们一个个驾风腾云,寻道访友,朝北冥而暮苍梧……望向自己的目光也从曾经的羡慕渐渐变换成不解、怜悯,直至无视……赵世杰忍不住低声呢喃起来:“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这是一个连他的师尊,修行界鼎鼎大名的“东恒老祖”都为之无解的问题。
他的这个弟子灵性通明,周身更隐隐有一股清气萦绕,分明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天生道体。否则他也不会一见下之下就心生欢喜,于时隔几百年之后,以门派太上长老的身份,再次收下这么一个弟子,以期承续道统。
而当初的事实也证明他的这个弟子也的确当得起天资聪慧这四字评语。
自他入门以来,于修真百艺上是一点即通,更能不时提出一些令人耳目一新的见解。入门不过短短两年时间,于旁艺一道上,便已经可以代替师长们教导后进的弟子了。
但就是这么一个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明日之星,却不知为什么在最浅薄的入门心法上一卡便是三年。
想他东恒派上承上古大派清微宗的源流,屹立此界已达一万三千余年之久,号称玄门正宗,执整个修道界之牛耳,什么东西没有经历过。
门中所传的《高上神宵玉清真王紫书》更是被誉为此界第一秘传,主修一道“混洞太元高上玉虚炁”。
经书中所载的入门心法,最是中正平和,哪怕再是愚笨,入门也不需两年时间。
而以东恒老祖的层次、经历,在朝夕亲炙之下,就是一头牛,也能弹上一两首曲子了,而赵世杰却卡在这上面整整三年毫无寸进。
耳提面命、幻境修行、入梦传法……所有能想到的办法东恒老祖统统在赵世杰身上用了一遍。甚至用掉好大的一个人情,请来禅宗的一名尊者耗用一世的功果行灌顶之法,想要将自己的一些心得体悟生生的塞入他的脑子里去。
无奈这一切就像是水过鸭背。
赵世杰入门本来就较其它弟子晚,再经三年耽搁,眼看着就要错过最佳奠基年龄。“东恒老祖”终于决定行拔苗助长之法,打算用未来的收益填补他眼前的这个窟窿。希望以赵世杰展现出来的天资,能在将来为他自己补上这缺失的这一块。
就这样,在“东恒老祖”的一力扶持之下,赵世杰从“采气”、“辟窍”、“连脉”,一路跌跌撞撞的来到了凡人关的最后一个关口,“蜕凡”。
只有成功的推开这一道门,他才有可能在质性转换之下,沟通身内体外两个天地,从而成为一名逍遥于天地的炼气士。
而这时,赵世杰已是年过六旬的垂垂老朽,白发苍苍,满脸皱纹。
他在每一道关卡上所消耗的不仅仅是几倍于师弟们的巨量修行资源,更有炼气士们最为珍视的东西,时间。
“东恒老祖”二话不说,将自己手头唯一的一丸用于自身破境的“生生造化丹”,毫不吝啬的给赵世杰服了下去。然后就像是了却了一场因果,开始长时间的闭关,不再轻易显身于人前。
而在那一枚号称能“生死人,肉白骨”的生生造化丹那逆天的药性冲击之下,赵世杰毫无意外的跨过了仙凡之间的那道门槛,踏入了炼气士的行列。
望着镜子中一夜之间返老还童,仿佛二十出头的自己,赵世杰泪流满面。他知道师傅为自己付出了什么。唯有努力修行,争取让自己站上这方世界的顶峰,才能让师傅的付出看上去不显得那么刺眼。
时光如流水,一去不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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