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用很抱歉的眼神看着陈胜:“涉,此番你恐难脱此役,你这刚刚娶妻才一个多月。我此番本只需简单告知乡里即可,现在特地到此假作通知亭长,其实主要还是为了小兄。此番徭役至少要一年,小兄恐怕只能将新妇先送归外舅姑家了。我听闻你娶妻把钱帛花费几尽,你又没有父母在堂,留新妇独自在家吃穿都无法为继。”
陈胜的脸色瞬时阴沉的就像头顶的黑云,不过很快就又舒展开来,对着周文拱手施礼:“文公,深谢你为胜着想,我也知道这事儿你肯定已经尽过力了,这就是命,胜就不再多说什么感激的话了。”
周文两手把住陈胜的双臂,放低了声音:“涉,此去渔阳未必是坏事。我临来之前已经卜算一卦,卦象大贵,小兄的富贵就应在此次戍役中。”
他左右看了一下胡武和朱防:“你二人也在戍役名册内,还望可以尽心辅佐涉兄,同甘共苦。如若涉兄此行可得富贵,你二人也能得附骥尾。”
胡武和朱防对视一眼,朱防小声问道:“周文,你可别诓我二人。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俩跟大兄此番同去戍边,如果大兄可得富贵,我们也至少能搏个小富贵?”
周文摇摇头:“我并没有为你们俩专门做卜算。但涉以前说过,苟富贵,勿相忘。如果涉能得富贵,还会忘了你们二人?”
胡武和朱防看了看陈胜,一同对周文点了点头。
陈胜此时的面容已经完全恢复了开朗,随手在两人的肩头各拍了拍,然后拱手对周文说:“我等知道你的一番好意。此番徭役是县里派下来的,我们也无法抗拒,你能提前来告知我等早做准备,足感盛情了。时辰已经不早,你回县里还需要时间,我就不留你饮酒了。你我兄弟一场,我如真有富贵,自然也有你的富贵,过几日戍役集中县府时再会。”
周文也拱手对陈胜说:“我对小兄一向敬佩,如果能有文可尽绵薄之力之时,文必不推辞。”
看着在满天阴云压抑之下弯曲向前的道路上远去的牛车,陈胜若有所思的半晌没有说话。就在此时,西天的乌云中裂开一条缝隙,正在下落的夕阳露出了半边面孔,一道细细光束说巧不巧的正好照射在陈胜的脸上金光一片。胡武和朱防张大了嘴要说又说不出什么,互相看着对方,然后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充满敬畏的看着陈胜。
“难道此番戍边,真的是陈胜大富大贵的机缘?”两人不约而同的心中想道。
同样在酉时,咸阳宫内。
胡亥疲乏的都不去正殿了,直接进了寝宫,往龙榻上一歪。这也不怪他,七、八天的时间,跑了三个地方,每个地方单程都要跑一天,而且就算在途中也在召见大臣部署事务,或者搞那个图上推演,反正都不省心。
就在今日回咸阳的路上,他也没在金根车中睡大觉,而是把张苍、冯去疾召来,神神秘秘的又布置了些事情。人的疲劳是会积累的,就算这个胡亥的身体很年轻,恢复的快,也架不住这样马不停蹄的跑。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脑中想到该做的事情,已经做的七七八八了,所以精神不免会有所放松。这一放松,疲劳就汹涌而来了。
韩谈在去帝陵的时候随侍在身边,也很辛苦,所以此时换了姚展当值。看到皇帝的样子,姚展有点为难,这一路跑的太快了,皇帝还没有用过晚膳。芙蕖站在一边也很为难,她也知道皇帝未用晚膳,所以不知道是该唤起皇帝吃饭,还是干脆就替皇帝换了衣服睡觉。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着,又同时看向皇帝。
胡亥并没睡着,所以睁眼一看两个内侍宫人进不是退不是的样子觉得奇怪:“你们俩有啥事儿?”
姚展赶紧弯了弯腰:“陛下,臣知陛下疲累,不过中常侍谈交代说,陛下尚未用晚膳,臣不知……。”
胡亥听他这么一说,肚子也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皱了皱眉:“那就传膳来,别太油腻,弄点儿粟米粥、牛肉,再拿一碗苦菜就行了。”
姚展应了一声,一溜烟的跑去传膳了。这边芙蕖就跪坐在榻边,让胡亥翻个身,轻轻地给他捶起腰背腿来。胡亥舒服的呻吟了一声:“芙蕖,重一点,好舒服。”
芙蕖嘟嘟着嘴边捶边说:“公子这勤于国事也太勤了。没见过公子这样的,都不能慢慢稳当的做啊。”
胡亥趴在榻上把头转过来看着芙蕖:“怎么,我们的芙蕖姊姊有意见了?”
芙蕖还是嘟嘟囔囔的给胡亥捶着:“谁敢对皇帝有意见,我只是要公子别太辛劳了,公子又不是只做几年的皇帝,日后还有的是国事来烦公子呢。”
胡亥看着芙蕖不高兴的小样子,觉得萌的实在不行。
虽然他这个小身子只有十三岁,可里面裹着一个二十八、九岁的灵魂,看着十五岁的小女孩嘟嘟嘴,心里突然一动:“这个时代的女人本来结婚就早,我是皇帝啊,这么大把的稚齿……”
他邪恶的笑了。
芙蕖看着皇帝突然笑得很渗人的样子,一下觉得皇帝好可怕,一下就想到了男女方面,脸腾的就红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是不是勾引皇帝的好机会?”不由得心中天人交战起来,给胡亥捶背的动作也就慢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