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嚣倒是一副很坦然的样子:“原来圣上在担心此事。”
他看了一眼陆贾:“客卿也早就虑及此事,所以臣等向月氏王说明,圣上或可允可月氏王不迁民入河西,但月氏王应允可秦军在三城附近屯田。臣粗算下,一员骑卒连马,年耗粮近百石,一顷田产粮亦约百石,所以每城附近需屯田二万顷,这样可以不占月氏草场牧马,若有不足可以与月氏交易肉奶,应可满足军需。”
陆贾一拱手:“臣僭越,还代圣上承诺,若月氏有部族愿事农耕以防天灾,秦军可出善农耕之卒教授其法。再加上若使商贾贩运丝帛、砖茶乃至瓷器、盐与适量的金铁,圣上应无需担忧军粮。月氏亦可交易箭杆尾羽等半制成物,当然牛皮羊皮更不在话下,因此甲兵也基本无需担忧。”
胡亥对陆贾“僭越”之说一摆手:“我既然遣你使月氏,自是完全相信你,无所谓僭越。”
他略略一顿:“不过每城两万顷……我认为还是多争取一些,比如三万顷。田虽多,只要向月氏买牛并从大秦运犁铧过去就不需太多农夫人力,可使每城之卒轮流耕种,多出的万顷田可产出百万石,这些粮平均到两万卒身上就是每卒五十石。”
在座的几位都有点犯晕,这个时代的兵卒都是征募的,为他们配备武器、提供军粮就已经是国家的巨大负担,皇帝还要给他们提供薪俸?
胡亥看出了几位的心思,解释道:“河西的六万卒都是骑军,诸卿也知道,培养骑军不易,大把的粮秣财帛投进去不说,还需要花费很多时日。为这些军卒提供一些薪俸是为了把他们稳住,作为常备军,加上正常的服役减赋,我们就有一支专门的强力军伍。”
他顿了顿:“两支,把北疆降卒的屯田规模扩大一些,秦锐军也发薪俸。”
胡亥看着陆贾:“若月氏那边同意每城附近提供三万顷农地,朕就允喏不迁民于河西,多产出的粮食也不再运回秦地,直接与月氏交易牛羊战马,双赢。给士卒的俸粮,可折金钱,也可让其家眷在关中领取,钱粮均可。”
任嚣首先反应过来,一副感慨的样子向胡亥行了一个很正式的军礼:“圣上虽不领军,却如此知兵,秦之大幸。”
胡亥挥挥手,但也很享受任嚣的奉承:“当然这只限于骑卒,包括快速军内的骑卒,步卒中什长以上若无俸粮也可加上,你们制律,然后与太尉、廷尉商定后正式成律。”
他又看了看公子婴、陈平与姚贾几人:“卿等认为如何?”
公子婴轻轻摇着头笑着说:“臣并无异议,圣上关注农耕,粮产能大增,老卒与骑卒发放俸粮也有基础了。只是与月氏如此平等相处,将军离不觉得这样会很憋屈?”
胡亥也笑了:“王离嘛,一直强势惯了,可能不会太舒服。”
他轻叩着御案:“既然王离协同月氏人将来犯的匈奴驱回了北方,也算军功一件。皇兄拟诏,复王离大将军职,让他谨慎与月氏打交道,待弱水峡口城和嘉峪山下二城筑好,就调其回来。”
“任嚣。”
“臣在。”
“你还是暂任中尉,但要密切关注河西走廊的进展,待三地筑城毕,就转任河西大将军,掌三城军事。”
“嗨,臣谢圣恩。”中尉是九卿之一已很荣耀,能得大将军职则是秦军中更大的荣耀,要知道三公中的太尉冯劫,军职上也只是将军。任嚣曾领五十万众伐百越,一直不过只是个郡尉。
大将军,对秦的军人来说已是人生巅峰。
胡亥又对公子婴说:“拟诏给少府,选筑城工匠,去月氏为王庭筑城。若能得月氏王满意,前去的工匠可照军功论,提爵一至二等。”
公子婴一面在帛卷上拟诏,一面对小皇帝收买人心的举动赞叹着。从胡亥脱险归来后,对重臣和军中诸将的激励手段一直很精准,使秦虽暂失山东,却没有对皇帝的位置产生多少的动摇。通过内侍向民间传言皇帝不想使秦人在无谓的战争中送命,也稳住了民心。
将来,二世皇帝收复山东后,也许能获得比始皇帝还要更大的权威与声望,此赢姓之福啊。
“那个,”胡亥口风一转,脸上现出一副涩米米的表情:“月氏送来和亲的公主现在何处?可美丽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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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霉蛋河南王申阳自从派往汉国和韩国的细作报告两国军队集结异动的消息后,就坐不安席、食不甘味。
他遣去质问汉韩两国的使节得到的都是不疼不痒的答复,说只是本国军队在国境内调动,河南王当无权查问。打发到魏、殷两国的使者使人传回的消息又极不乐观,殷王卬表示北面的赵国刚刚发生了变故,他的兵力又不足,只能用于向北方向的防御。至于魏王豹,干脆就给河南王使来了个不露面。
派往楚国的使者尚无消息传回,可齐国被原胶东相、现自任的齐王田荣攻破的消息却先来了。接着出使楚国使者的消息也传了回来:他尚未抵达彭城,就已得知齐王荣发扬连续作战的精神又攻向了济北国,而西楚霸王则已领十万大军向齐国进发,去平叛了。
河南王正在欲哭无泪时,汉军已经到了伊阙对面,和他的土垒营遥遥相望。
屋漏偏逢连阴雨,船破又遇顶头风。在申阳尚未魂定,更大噩耗如晴天霹雳一般向申阳袭来,秦人出兵,占据了函谷关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