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凡和三千将士们现在很累,累得几乎趴在马背上直欲就此长眠而去。
三天两夜的长途惶急逃窜,从开平一直逃到山海关附近,如此高强度的逃命经历,难得的是三千将士竟然无一伤亡,这样的赫赫战果,在古今战史上亦不多见。
顺利将追兵引向朱棣和他的五千轻骑后,萧凡和将士们四散而逃,像一群耗子似的全部散开了。
当燕军和一万鞑子混战在一起,此时的萧凡和三千将士已在战场十里之外重新聚集了起来,战马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将士们也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大伙儿纷纷从马背上滚落下来,以各种难看的姿态或躺或趴在草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原来死里逃生之后吸到的空气如此美味安宁,从绝境般的地狱,到恬然舒适的天堂,也许只有一线之隔,距离短促得只需要小小的一个念头……
想到这个小小念头,将他们带出绝境的,正是那位看起来文弱瘦削的年轻人,他们的主将,萧凡。
三千将士略略歇息之后,纷纷从草地上支起身子,用感激的目光看着那个救了他们性命的年轻人。
神奇的一战,神奇的脱险,这个年轻人本身就像是个奇迹,令人高山仰止。
萧凡也累得不行了,他以大字型仰躺在草地上,急促的喘着气,过了很久才稍恢复了一些体力,抬起头,他重重的拍了身边的曹毅一下,二人相视微微一笑,嘴角的弧度越拉越大,接着二人仰天大笑出声,激昂苍劲的笑声穿透了蓝天白云,悠悠回荡在九天之外。
凭着勇气和智慧,萧凡率领着大家逃出生天,平安无恙的躺在这个安全宁静的地方享受着生命的珍贵,这世上谁比他们更有资格笑?
男人的热血和汗水令人感怀激荡,男人的豪迈大笑却更令天地为之失色,那是一种豁达而大气的发泄,蔑视世间一切神灵鬼怪,连死神都望而却步。
还有什么苦难厄运盖得过这豪迈的笑声?
笑声渐渐停下,萧凡得意的道:“怎么样?咱们活下来了,三千弟兄一个都没少。”
曹毅拍着他的肩大声道:“不错!有本事!曹某此生跟鞑子交战,大小不下百次,只有这一次我打得最痛快!”
萧凡笑道:“曹大哥带领二十名弟兄混入鞑子大营,刺杀了他们的高级将领,有勇有谋不下于我啊……”
曹毅扭头望着十里外的漫天黄沙,有些心神不宁的道:“萧老弟,燕王那里……”
萧凡仿佛浑然未闻,犹自笑道:“……这次回了京师,我当禀明天子,为你和二十名将士请首功,封妻荫子不在话下……”
“萧老弟,燕王陷入苦战了……”
“……不过说起来我的功劳也不小,没有我放火烧了鞑子大营,焚了他们的粮草,也不可能把他们惹急了追我两天两夜,天子该给我记个什么功劳呢?”
“萧老弟……”
“……你说我这伯爷有没有可能变成侯爷?我这可是实打实的战功呀……”
曹毅伸手扳过萧凡的脑袋,指着远处尘土飞扬的战场,大声道:“别光顾着升官晋爵,鞑子快把燕王的轻骑吃下去了,咱们要不要帮一把?”
萧凡面无表情道:“燕王这是自作孽!别忘了这是他布的局,想置我们于死地,如果不是我多长了个心眼儿,这会儿只怕咱们早已被鞑子消灭的干干净净了。”
曹毅神情颇为不忍,轻叹道:“燕王该死,可现在是我大明与蒙古鞑子在交战,此乃国战,这个时候我们与燕军应该是战友袍泽,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鞑子歼灭呀……”
萧凡也叹了口气:“大义与私怨我还是分得清楚的,能救我会不救吗?但是,曹大哥,你转头看看弟兄们,还有咱们的战马,两天两夜的奔逃,弟兄们还拿得起刀剑吗?战马还迈得开步子吗?我们这三千人现在根本就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病残,若令弟兄们上去救援燕军,除了白白送死,能起什么作用?”
曹毅呆住了,讷讷道:“那……怎么办?”
“除了赶紧吃东西喝水,恢复体力,给战马喂精料,还能怎么办?”
萧凡站起身,朝东倒西歪的将士们大声问道:“弟兄们,累不累?”
“累——”众人有气无力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