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振华望着顾舜华:“舜华,可能你觉得我这当哥的很不像样,但我就是这样的人。这些年,我经历的事太多了,我也是亲眼看着你嫂子怎么挣扎着走过来的,她这辈子不容易,能得到一点好机会太难了。有一个当司机的爱人,再有一份正式工作,那司机对她好一点的话,这比什么都强。和我在一起,她其实也过不好,整天觉得欠了我的,何必呢。”
顾舜华还是无法理解,她看着这样的哥哥,有些心痛,又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那你呢?你呢?你为什么总是想别人,冯书园,苗秀梅,你想过你想要什么吗?”
顾振华望着他妹,笑了笑:“舜华,其实我没什么特别希望想要的,如果特别希望,那就睡一觉,第二天,也就不想了。”
顾振华的话狠狠地戳中了顾舜华的心。
以至于在玉华台忙碌着的时候,她还在想,为什么她哥是这样的。
下乡的那些年,她哥都经历了什么,让一个曾经也是斗志昂扬的少年变成了这样?
她想起自己在内蒙古兵团的种种,其实那里倒是好的,什么都有纪律有组织,他们算是军人的身份,享受军人待遇,除了日子苦,不会受什么不好的窝囊气。
她哥去乡下当知青,就不一定了。
正想着,牛得水便来找她,说是单位的报纸还需要写东西,让她注意着点,要多写。
提起这个的时候,牛得水脸上还挺得意的:“这件事咱们干得好,被表扬了,还把那个二把刀罗明浩给挤兑出去了!”
顾舜华:“那就写写咱们的招牌菜吧,天梯鸭掌?”
牛得水:“我看行,这次你好好写,这可是咱们玉花台审批过的大菜,咱要是写得好,咱们玉花台也跟着沾光,听说这次的报纸可能还要送到上面领导手上呢,没准咱还能进国宴!”
他这么一说,周围好几个大厨都跟着起哄,让顾舜华赶紧写。
顾舜华问了问日子,还有两周多的,看来倒是不用着急。
最近她的事情比较多,又是写文章,又是做清酱肉西瓜酱的,加上家里也有一堆的事,难免就分心,甚至有些浮躁。
牛得水这一说,她自己反省了下,其实写文章或者做清酱肉西瓜酱,那都是花头,最要紧的自己还是得磨炼自己的手艺,趁着有玉花台这么好的平台,多从爸爸那里学到一些绝活儿。
而这,不是靠着文章或者挣点投机取巧的小钱能改变的,这就是需要一点点地磨练。
顾舜华想到这里,倒是摒弃了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也先不去想她哥了,上班时间并不多,她下班还有别的事,更得抓紧时间。
于是那一天,就连顺子都说:“小师妹,你这是怎么了,这么拼,一个人想干两个人的活?”
顾舜华也就笑笑过去了。
等到了下午一点多,就有陆续离开的了,顾舜华到底是坚持着做到了两点才离开。
她没回家,直接赶过去百子湾,趁着这个功夫赶紧准备做西瓜酱。
她过去的时候,正好苗秀梅要出门,好像是忘了什么东西回来拿的。
顾舜华自然问起来:“秀梅姐,我哥都和你说了什么,你们都解释清楚了吧?”
苗秀梅苦笑了声:“解释清楚了,我知道了,他也是有他的苦衷。”
顾舜华:“那?”
苗秀梅:“你哥说了,那个司机他看了看,人品还行,他觉得挺好,就这么着吧。”
说着,她咬了咬唇,一低头,到底去上班了。
反倒是顾舜华,看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开始做西瓜酱。
她先将那一大麻袋的黄豆拖出去,一百多斤,到底是有些沉,不过吭哧吭哧的倒是也能拖得动。
费劲地拖到了家属大院的水龙头前,这个时候大家伙都要去上班,水龙头前也不用排队,她回去拿了水桶和塑料油布来,将油布洗了洗摊开,之后便开始用水桶清洗黄豆。
做酱,做出来都是黏糊糊的,谁也看不出来什么,但是她在意这个,希望做出来的酱自己打心眼里觉得干净,对得起自己良心,别人吃着放心,自己吃着也放心。
将黄豆彻底清洗过后,便放在油布上,换了那么几桶水,终于将黄豆都差不多洗好了,洗好后,再一桶桶地拎回去,倒在了大缸里。
最后提了三四桶水,往大缸里一灌,这黄豆就泡上了。
这黄豆要泡发,泡过了还要煮,但是这些只能留着她明天或者周末来干了。
工作量太大,她现在肯定做不完。
到了快五点的时候匆忙赶过去上班,谁知道也是巧了,晚上时候客人特别多,顾舜华忙得脚不着地,团团转,一口气干到了晚上八点半。
到了最后,她觉得自己直不起腰来了。
她今天扛着那一百多斤的黄豆去洗,这工作量真不小,又匆匆跑来上班,站在灶旁盯了将近四个小时,以前没觉得,现在发现还真有些累。
下班回家的时候,公交车上已经没多少人了,父女两个都有座位,顾舜华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的霓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