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便真的松开来,稳稳托着茶往前走,食中二指分别往白瓷杯上搭了搭,又摸摸耳垂,似乎给烫着了。
做这一切动作时,正穿过六曲小桥。长孙茂在后头跟着,正想过来搭把手,她手却已从耳垂上下来,搭住了茶托。
桥下池水尚还碧波荡漾,杯中的茶却纹丝不动,她听见他一声笑。
直至走到一间洁净如僧舍的阁楼外,他方才停下脚步,叫道,“棠儿。”
她回过头。
长孙茂道,“敬茶时,兴许得跪下。”
她脑袋一偏。
长孙茂望望屋檐,接着又说,“像往日在琉璃寺中拜神佛那般。”
说话时眼睛亮亮的,在思索。
以往他每每要诳骗旁人之时就是这副表情,但他骗人时从不会像现在这样紧张。
故她也没多迟疑,转身进了萧爽楼中去。
国公夫妇早已坐于上首两张椅子上等她,着装华贵,姿态庄严,令她想起琉璃寺中佛像,只是佛像冷冰冰的,不会这般翘首以待,也不会这么稍显坐立难安。
她只知道要跪拜,便托着茶,礼佛一般挨个拜了一拜。每跪一回,手上茶托便稍稍一轻。
国公那张稍显严厉的面容,此刻难得有些许松弛,“好。”
夫人却似乎不大高兴,忽然一扬下颌,“将梅子羹端来给我吃一盏。”
随她目光回头,看到背后桌上几盏糕点,一时迟疑。
夫人道,“在孔雀蓝的玻璃盏里。”
她两步过去,待要拿起一只蓝色的糕点。
夫人一时不悦,声量高了些,“那是琉璃的。”
她视线扫过桌面,拿起一只色泽更纯澈的蓝杯子。
夫人接过,巴掌大的小婉,以拇指大小的羹匙慢悠悠的吃。
叶玉棠心想,他娘亲吃饭,恐怕回回都得用上一两个时辰。
正想着,夫人已搁下玻璃盏,执起她的手,将自己手上一只镶金白玉扳指褪下来,戴在她手上,道,“我没有什么东西给你,想你是江湖人,高来高去的,别的也用不着,只我母亲给我这枚香石玉戒,可解世间奇毒,今日便交予你了。”
她不解,为何无故要赠她贵重之物?
国公笑道,“你且收下就是,来日六郎自会同你说明缘由。”
她有些微犹豫。
夫人却道,“我乏了。”
是在逐客了。语调些许薄责,似有不悦,不容她推拒。她点一点头,转头出了门去。
长孙茂立在桥边,闻声笑起来,几步上前,急着问,“母亲有为难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