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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部分(第1页)

在某些统治者及其继承人的手里,然后突然在五十年间就移交给国民议会,移交给执政内阁,移交给拿破仑,移交给亚历山大,移交给路易十八,再度移交给拿破仑,移交给查理十世,移交给路易·菲力普,移交给共和政府,移交给拿破仑三世。在说明民众的意志这样迅速由一个人转移给另一个人,尤其是涉及国际关系、征服和联盟的时候,这些史学家只得承认,这些转移中,有一部分不是人民意志的正常的转移,而是与狡诈、错误、阴谋,或者与外交家、帝王、政党领袖的软弱无能分不开的偶然事件。因此,在这些史学家看来,大部分历史现象——内战、革命、征服——并非自由意志转移的结果,而是一个或几个人的错误意志转移的结果,也就是说,这又是对权力的摧毁。因此,在一些史学家看来,这类历史事件偏离了历史理论。

这些史学家就像那样的植物学家,他看见一些植物都是从双子叶的种子里生长出来的,便坚持说,一切植物都要长成两片叶子;而那些已经长大的棕榈、蘑菇,甚至橡树与两片叶子毫无相似之处,他就认为这些植物偏离了理论。

第三类史学家说,群众的意志有条件地移交给历史人物,但是我们不知道那些条件。他们说历史人物具有权力,只不过是因为他们履行了移交给他们的群众意志。

但是,这么说来,假如推动各民族的力量不掌握在历史人物手中,而掌握在各民族自己手中,那末这些历史人物还有什么价值呢?

这些史学家说,历史人物表达了群众的意志;历史人物的活动代表群众的活动。

但是,这么说来,就产生了一个问题:历史人物的全部活动都是群众意志的表现呢,还是只有一部分是群众意志的表现呢?假如像某些史学家所想的那样,历史人物的全部活动都是群众意志的体现,那么,拿破仑们、叶卡捷琳娜们的传记中所有宫廷丑闻都成了民族生活的表现——这么说显然是十分荒谬的;但是,假如像另外一些假哲学家兼史学家所想的那样,只有历史人物的行动的某一方面是人民生活的表现,那么,为了断定历史人物的行动的哪一方面表现了人民的生活,我们首先必须知道民族生活的内容。

这类史学家在遇到这些困难的时候,便想提出一些可以适用于绝大多数事件的最模糊、最难捉摸、最笼统的抽象概念,然后说,这一抽象概念是人类活动的目标:几乎为所有史学家所采用的最普通的抽象概念是:自由、平等、教育、进步、文明、文化。史学家一面把某种抽象概念视为人类活动的目标,一面研究那些为自己留下为数最多纪念文物的人们——国王、大臣、将军、著作家、改革家、教皇、新闻记者的事迹,依照他们的意见,就是研究这些人物在多大程度上促进或阻碍某一抽象概念。但是,因为无法证明人类的目的是自由、平等、教育或文明,因为群众与统治者和人类启蒙者的关系完全建立在这种任意的假定上:群众意志的总和经常移交给我们认为出类拔萃的人物,所以在关于十个人不烧房子、不务农业、不杀害同类的人们的活动的记载中,永远见不到千百万人迁徙、烧房子、抛弃农业、互相残杀的活动。

历史一再证明这一点。十八世纪末西方各民族的骚动和他们的东进,能用路易十四、十五和十六、他们的情妇和大臣们的活动来说明吗?能用拿破仑、卢梭、狄德罗①、博马舍②和别的人们的生活来说明吗?

俄国人民东进到喀山和西伯利亚,在伊凡四世病态的性格的细节中和他同库尔布斯基③的通信中有所反映吗?

十字军东征时代各民族的移动,能用对哥弗雷④们、路易们和他们的情妇们的生活的研究来说明吗?那场没有任何目的、没有领袖、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和一个隐士彼得⑤的自西而东的民族运动,对我们来说,依旧是不可理解的。在历史人物们已经明确地给十字军定下一个合理的、神圣的目标——解放耶路撒冷的时候,而那次运动的中止尤其不可理解。教皇们、国王们和骑士们煽动人们去解放圣地;但是人们不去,因为先前推动他们前去的那个未知道的原因已经不复存在了。哥弗雷和抒情歌手们⑥的历史显然不能包涵各民族的生活。哥弗雷和抒情歌手们的历史依旧是哥弗雷和抒情歌手们的历史,而各民族的生活和他们的动机的历史依旧是未知的。

①狄德罗(1713~1784),法国启蒙思想家、唯心主义哲学家、文学家,《大百科全书》主编。

②博马舍(1712~1799),法国喜剧作家。

③安德烈·库尔布斯基公爵是伊凡四世手下的主要贵族之一。他逃亡立陶宛,从那里写信给伊凡,责备他的残酷、虚伪和专断。伊凡回信:“根据上帝的法则”为他自己辩护。

④哥弗雷是十七世纪末第一次十字军领袖。

⑤彼得是一名法国修道士,禁欲主义者,据传说,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是由他鼓动起来的。

⑥抒情歌手出现于十二三世纪的德国,他们到处唱情歌,也唱十字军军歌。

著作家和改革家的历史更少向我们说明各民族的生活。

文化史向我们说明一个著作家或一个改革家的生活与思想动机和特点。我们知道,路德脾气急躁,说过如此这般的话;我们知道卢梭多疑,写过如此这般的书;但是我们不知道,宗教改革以后,各民族为何互相屠杀,也不知道,法国革命时期,人们为何彼此处以死刑。

假如把这两种历史结合起来,就像当代史学家们所做的那样,那么,我们所得到的将是帝王们和著作家们的历史,而不是各民族生活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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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数几个人的生活并不能包括各民族的生活,因为还没有发现那几个人和各民族之间的关系。有一种理论说,作为这种关系的基础的,是把群众意志的总和移交给历史人物,但是,这种理论只不过是假说,并未得到历史经验的证实。

群众意志的总和移交给一些历史人物的理论,在法学领域内也许可以说明许多问题,对法学的目的而言也许是有必要的;但是,一应用到历史上,一当出现革命、征服,或内战,也就是说,一当历史时期开始,这种理论就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了。

那种理论好像是驳不倒的,因为人民意志移交的活动是无法检验的。

不管发生什么事件,不管事件由什么人领头,那种理论总可以说,某某人所以成为事件的领导,是因为意志的总和移交给他了。

一个人看见一群牲口移动,而不注意不同地区的不同性质的牧场,也不注意牧人的驱策,就断言那群牲口之所以从这个方向或从那个方面走动、是由于那头牲口引路的缘故,这个人的答案就跟那种理论对历史问题的答案一样。

“牲口所以朝那个方向走,是因为那只在前面走的牲口引导着它,所以别的牲口的意志总和都交给那群牲畜的头头。”

这就是第一类历史学家——那些认为无条件移交权力的人——的回答。

“假如带领那群牲口的牲畜更换了,那是因为那头牲口带领的方向不是一群牲口所选择的方向,所有牲畜的意志的总和就由一个头头移交给另一个头头。”这就是那些认为群众意志的总和在他们认为已知的条件下移交给统治者的史学家的答案。(使用这种观察方法就常常发生以下的情形:那个观察者按照他所选定的方向,把那些由于群众改变方向,不再走在前头、而走在一边、甚至有时把落在后面的人当作带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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