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忙不迭去了。
怀贤侍立在裴含绎身侧,嘴唇轻动,欲言又止。
裴含绎察觉到她?的疑问,平静道:“从此以后?,景檀不会再出来见人了。”
皇帝固然对皇长孙心存芥蒂——国朝以孝治天下,但太子妃才是东宫所有皇孙的母亲,皇长孙听信挑唆,竟敢对嫡母下毒,已经触及道德层面的根本底线。更不要说,下旨将赵良娣送出东宫的那?个?人,其实是皇帝。
但皇帝终究不愿折损东宫,也想保住明德太子留下的皇孙。那?么皇长孙犯下的错,就?要由赵良娣来承担。
生母病死,按本朝礼制,庶子为生母需服丧三月。
不巧的是,每逢大年初一,皇帝率宗室祭祀宗庙。皇长孙若要为生母服丧,就?会冲撞宗庙祭祀。
按照本朝私亲妨祭的旧例,皇长孙此时应主动上表,请求以闭门不出的方式服丧三月,期间不得?外出嬉游,更不能?见外人。
如?此一来,皇长孙就?被顺理成?章软禁在了宫中,至少三个?月不见任何人,且谁都挑不出毛病。
怀贤嘟囔道:“宫正司查案的本事倒是真不行。”
皇长孙之?所以认为生母死在宫外,对太子妃怀恨在心,是受乳母挑唆蒙骗。那?乳母被宫正司拿住,诸番刑罚轮番施为,终于吐口。
宫正司沿着乳母交代出的线索,查到了尚宫局一位女官。女官交代,说她?的妹妹入东宫为婢,曾在赵良娣身边当差,却?因?姿容出众,赵良娣疑心她?意欲献媚太子,找借口打杀了。
裴含绎一哂:“错了,这恰恰证明宫正司查案的本事极好。”
——一起案子查到最后?,案情真相与公诸与众的内容相同与否,往往只由圣意裁决。
怀贤犹自不甘:“可是皇帝竟不惩处吗?”
背后?那?人在皇长孙这步棋上确实布得?好,想使皇长孙与东宫离心。裴含绎则借力?打力?,又往燃起的火苗中泼了一桶热油,直接烧破了所有的筹谋,才有今日的局面。
裴含绎摇头道:“皇帝真下定决心处置一个?人时,反而要不疾不徐、谨慎行事。若皇帝立刻申饬敲打,那?必然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但倘若只做不知,那?才是预备釜底抽薪、不留余地。”
他淡淡一哂:“要坐稳东宫这个位子,其实无非是静观其变四字。”
话音落下,他又翻过一页册子,眉梢忽然轻轻扬起。
他并不抬头,指节轻轻敲着其中一行字,只问:“核实过没有?”
怀贤立刻低首去看,发现那?是柳秋的出身来历:“大面上能查到的消息都在这里?,细枝末节还在核实。”
裴含绎沉吟道:“仔细挖,出京查、去维州查,柳秋的身份有很大水分。”
怀贤领命。
裴含绎思忖再三,又补充一句:“切忌急躁,宁可查不出,不要打草惊蛇。”
他凭着直觉认为柳秋的履历有造假之?处,却?不会认为旁人都是傻子。皇帝必然命人查过她?的履历,才敢放心任命她?接任宫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