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须如此?
她想,自己的一举一动,从始至终不都在父皇的掌控之中吗?
公主?府上至属官,下至侍卫,哪个不是由皇帝任命指派,身家性命皆在天子手中。
她身为名义上的主?人,仅仅拥有名义上的控制权。
属官也好,侍卫也好,忠于天子而非公主?。
唯一一个可用的长史,还是景涟威逼利诱,拖他下水,故而暂时拉他站在了景涟这条船上。
她仰起?头,用尽此生所有的演技,定定看?着裴含绎:“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裴含绎叹息道:“殿下,你年后去皇陵祭拜元章贵妃时,有的是机会遣开近臣,命亲信去向守陵戍卫打探一二。”
这句话正掐中景涟心中设想。
此前她大费周章前去求见皇帝,使皇帝应允她年后亲自前去祭拜元章贵妃,固然有心灰意冷不愿在京中多留的缘故,同时却也存着从皇陵那边下手调查的想法?。
她面?上的愕然一闪而逝。
落在裴含绎眼中,恰恰反过来佐证他的猜测。
“殿下。”裴含绎柔和地道,“我建议你不要?问戍守皇陵的禁军。”
“你去问他们,只能问出皇陵哪一年开启过。这个答案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元章贵妃的棺椁的确是于崇德七年送入皇陵,但那具棺椁中躺着的,却是一个已经?死去数年的人。贵妃的棺椁早在路上就完成了偷天换日,戍守皇陵的禁军没有机会知道,真正知晓一切、奉命行事的人,你也并不陌生。”
“奉命扶灵前去皇陵的人,是郑侯。”
仿佛一道惊雷在耳畔炸开。
刹那间景涟几乎听不清裴含绎说的话,她也没有心力?再去听。
郑侯。
郑熙的父亲,郑侯。
她纵然不解朝政,却并不是傻子。
她不知道宁时衡是谁,却也能从裴含绎的话中推断出,宁时衡很?可能指的便是陈侯陈衡。
穆宗皇帝驾崩,当今圣上即位,打破了本朝父死子继的惯例,改为兄终弟及。这其间风言风语颇多,景涟自幼居于深宫,自然听过许多传闻。
无论传闻是真是假,是否扭曲失真,有多少个版本,最基本的事实都不会改变。
在无数个不尽相同的故事里,穆宗皇帝留下的辅政大臣中,陈侯是深受信重?却罪孽等身的罪人,而郑侯则是立下从龙之功的功臣,这二人间,本就有着十分复杂、千丝万缕的联系。
景涟忽然想起?,周逐月当日似是而非、指向陈侯的话语。
她的太?阳穴深处涌起?一阵尖锐的刺痛,眼前阵阵黑雾涌起?,几乎站不住,摇摇欲坠。
或许是疲倦到?了极点,心力?交瘁之下,已经?是强弩之末,再也支撑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