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在冯小美跟前,每次都吃亏,因此一见她心里就发悚,握着尖锐石头的手都控制不住微微发抖,双脚悄悄往后挪了挪,仍梗着脖子嚷嚷,“苏简家的,无论怎么说,老太太也是苏老二的亲娘,苏老二夫妻从来没有侍奉过老太太,眼下病倒了,你身为他们的儿媳妇,就应该替他们尽一份孝心!不然我告到县太爷那儿,你非身败名裂不可!到那时,就算你后台再硬,你这样不忠不孝,也没人会和你做生意!”
不得不说,吴氏这一番话极具威胁性。
女子相貌不好、或是行为不检点等这样那样的缺陷、缺点,都会被一些人所容忍、接纳,唯独“不孝”这一点,会遭受到所有人的唾弃。特别是像冯小美做生意的,如果她因为这一点而被请上衙门,相信很快就有合作伙伴来退单了。
可是,谁都清楚,冯小美与老苏家的情况,错不在她。
吴氏如果真的这么做,就真的很阴毒了。断了她的财路不说,整个村子的人也跟着断了收入来源,过不久就会陷入困境中。
因此,不等冯小美说话,一旁还未离开的村民愤怒地冲吴氏扑了过去,完全忘了她抵在脖子上的石头,将她摁在地上就是一顿狂揍。
“让你横,让你恶毒,让你威胁小美,给我去死!”
“不是要死吗?我成全你!”
“苏老太心里恨着小美,你还让小美去侍疾,不就是想一家人挫磨她吗?小美人这么好,你还这样对她,打死你这个毒妇!”
“老苏家没一个好东西,打死一个算少一个祸害!”
众人无比的愤怒,不管男的女的全都一边骂一边打她,有个别小孩也去凑热闹,踩她的手脚,直把吴氏弄得狼哭鬼嚎,痛苦不堪。
冯小美只愣神这么一会儿,事情就发展成这样,真是始料未及。连忙出言阻止,“再打下去就出人命了,大家快住手!”
跟在她身边的苏三等人抓着众人的后领子将人一一拎走,便看到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吴氏躺在地上申吟,动弹不得。
冯小美皱了皱眉头,吴氏搞的这一出,令她有些烦躁,却又只能耐着性子好好说话,“三婶,苏老太病了,可老苏家一共有十几个后辈,怎么说也轮不到我这个被她断绝关系的后人去侍疾吧?如果非要我去,就等于是让我撇下这些生意不管,置乡亲们的生计于不顾,也难怪乡亲们生气。”冯小美顿了顿,瞧着起不来、却激动地挥舞着双手的吴氏,眼里闪过一丝怜悯,“不过,考虑到你们也要挣钱生活,这样吧,你让几个儿子儿媳到作坊里做事,你和三叔轮流照顾老太太。而乡亲们将你打伤,是因我而起,我替他们付你五十两的医药费,以后你别再追究此事,可好?”
吴氏来闹原本就是为了钱,一听有好处得,她顿时哪儿也不觉得疼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一瘸一拐走到冯小美跟前,“苏简家的,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什么时候试过说话不算数?”冯小美看也不看她,转过脸吩咐六婶儿等人,“她的两个儿媳给安排在布偶作坊。另外,待会儿跟刘志新师傅说下,安排她的两个儿子在木工房打打杂什么的。至于吴氏与苏老四夫妻,如果想来也一样如此安排,只是他们当中得留下二人侍候苏老太。”
六婶儿点头应声,却凑到冯小美跟前低声说,“这吴氏明显就是讹钱,其实你用不着怕她,咱们的人盯紧她,别让她离开村子半步即可。”
冯小美摇头,也小声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家饿死的,不然到时我和苏简就会坐实了不孝的罪名。还有,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如果我当真不管
,指不定他们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六婶儿一听,也对,倒也不好说什么了。不过,还是有所顾虑,“就怕他们不愿意。”
“那可由不得他们。”冯小美目光变冷。
既想拿她的钱,又想不劳而获,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这回不管用何种手段,也要逼着这一家人去作坊做事,省得他们饿死了,还连累了自己的名声!
“三婶,我事先说明了,如果你和苏老四两口子,你的儿子、儿媳不好好做事,或者动什么歪心思,到时我会让里正叔将你们一家子赶出村里的。你要想好了!”
吴氏仍处在震惊与狂喜当中,一听这话连忙表态,“苏简家的,你放心,你两个堂哥都是勤快老实的,不会有问题,你那两个堂嫂要是偷奸耍滑,你尽管告诉我,回头看我不打死她们。”
冯小美暗道一声“心真狠”,“好,既然你做出了保证,又有这么多乡亲作证,你回去与他们商量好了,便直接来找六婶儿吧。”
“好好好,我待会儿就让他们来。”吴氏欢喜地搓着双手,“就是那个……苏简家的,你看我伤成这样,这个五十两的医药费,是不是……少了点?”
“呸,要不是小美,你早被乡亲们给打死了,她心善,给你五十两医药费,你贪得无厌想多要,也得问问我们答不答应!”六婶儿啐了吴氏一口,而她话音刚落,周遭的几个乡亲便又虎视眈眈地聚拢过来。
吴氏狭小的双眼瞳孔一缩,连忙躲到冯小美身后,虚张声势地大声嚷嚷,“你们别想着仗着人多就欺负老娘一个女人家!要真想打架,我叫上我娘家人,与你们轰轰烈烈干上一场,看谁的头壳硬,能撑到最后!”
“哈哈,真不知你哪里来的自信,敢与咱们整个村的人叫板!咱们村上百号人,一口一个唾沫都能淹死他们!”
众乡亲嗤之以鼻,毫不客气地大声嘲笑。
“吴氏,要钱就拿着。”冯小美不耐烦,连敷衍的一声“三婶”都懒得喊了,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扔给她。
吴氏抖着手接过,反复地左看右看,这才喜滋滋地放入怀中,一张被揍得面目全非的脸上满是讨好的笑,“苏简家的,老太太的医药费,你也分摊一点吧?你如今发达了,从手指缝漏下来那么一点儿也够了。”伸出鸡爪似的又黑又脏的手在冯小美跟前比划着。
冯小美的脸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