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还要当着大长公主面,焚象征大长公主身份的朝冠,这是把大长公主的面子当鞋底子踩啊。
大长公主还不得当场把他剁了喂狗。
副将自认没这胆气,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吓得一激灵,苦着脸忙不迭讨饶,“台吉……”
班第冷睇他一眼,面无表情道,“去城门寻多尔济,让他领一队人马,护送你去。”
副将咽口水,他就算再傻也知道,这哪里是护送,分明是震慑。
如今城中这乱象,谁手里有兵谁是大爷。
归化城面上说是土默特王与大清副都统镇守,班第领兵协助。
实则,大权早已悄然落到班第手中。
否则这几日,班第哪有本事,硬抗下满城人的怨怼声讨。
凭她大长公主如何位高尊贵、金枝玉叶,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便如方才被班第随手捏碎的东珠,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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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初升,晚风习习。
青檀古树枝繁叶茂,昏暗阴影大片笼在地上,一直闭目坐禅在树下的青年喇嘛,似被这夜色树影,披上了一层别样神秘。
班第走到莫日根面前,学他的样子,席地而坐,眼神散在无际苍穹,敲着指头,耐心听莫日根缓声念佛。
约摸一刻钟之后,佛声暂歇,莫日根睁开眼,笑盈盈的冲班第颔首。神色熟稔坦荡,好似两兄弟间未陌路多年,也未因人命生过龃龉,一派自若赞道,“许久不见,小五稳重许多。”
再也不像九年前,一见他便要拔刀喊杀。
他记得,九年前自己被父母仓皇暗送出科尔沁时,是个冬日黄昏,皑皑白雪蒙住了千里草原。极目远望,天地一色为白。
临出王帐属地前,他最后回首看了一眼。
隔得远远的,他便认出了人群中那个高挑单薄,浑身戾气的少年郎。
那是十三岁的小五。
他亲眼看着,自己最喜欢的五弟,横刀立马,下手无情,把从小一同长大的二哥腰斩于王帐之前,肠子流了一地。
然后,又见那少年郎抹了把脸上的血,拖着刀,红着眼,纵马朝他住的毡包冲去,去找他这个罪魁祸首寻仇。
班第读出了莫日根的未尽之意,冷哂,没心思与他绕弯子,“长兄命丧漠西杀虎口附近后,你便当了喇嘛,居无定所,躲我多年。今日主动送上门来,为何?”
“你果真长大了。”莫日根捻了一粒佛珠在指尖摩挲,笑意幽远,“若放在从前,你远不会这般平静,你会歇斯底里,以所谓真相指责我。”
“——说我得知长兄急于寻找魏姑娘,却无头绪,遂毛遂自荐,替其卜卦,以卦象显示魏姑娘人在关内为引,诱长兄在漠南封关令正严之时,绕路往西边险峻地杀虎口去,找机会偷潜入关。”
“后又故意把长兄西行杀虎口的消息,透给与我交好的二哥。”
“二哥一直有心与长兄争位,自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二哥遂给杀虎口附近的大清守军传话,说有身患天花疟疾的蒙古逃奴,意图混过关隘,入关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