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郁郁无光的双目,散乱地落在窗外中央广场上,阳光是好的,让临窗的人觉得略略刺眼。
广场上,有笑容满面的中年护士搀扶着病人做康复训练,身穿病号服的患者展臂张腿跃跃欲试,却叫人看着消沉无力。
其实一切都是消沉的,第五心里沉沉叹息,灰茫的目光落在广场弯曲起伏的过道上。
过道上,一只绒绒小狗半蹲半蹴、体毛竖立哆嗦,痛苦不堪。因是二楼特护,第五的位置将窗外看得清晰,小狗的左后脚被过路车伤到了,挪不了身,哆哆嗦嗦地困在一摊血迹上,忽然一阵远驰而来的鸣笛乍响,它骤然惊骇,拖起战栗的毛,身子向路边惊恐挣扎。
瑟瑟一团毛一寸一寸向前挪移,好一时挪到路边,拉出一道长长的血迹,再也动弹不了,终于蜷下来哀哀张望。那双眼!第五看到了那双眼,忽然心尖生疼。
那小小东西的眼睛:黑的、怯怯的、哀哀的、乞怜的他仿佛想到它眼眶处隐隐闪现的蠕蠕波液,那是疼极泛出的不自知的泪液,像豆那永远流不出来的眼泪
第五死死闭上眼睛,潮湿的液体悄然涌上眼眶,他转头对墙,极力睁大眼睛,使劲深呼吸,眼中的液体逼回去了
半晌,他拖着腿瑟抖地去摁铃,待护士进来他去指那受伤小狗让护士帮忙时,已有一位银发老太太将它抱起
望着老太太臂弯里的小狗,他自言自语: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第五向父亲恳请回家,已不是一次两次,来美很久了,天天要回家。他心情沉郁,精神低迷,对治疗十分不利!迎合的事情第五父尽量在做:特护房的护士全部由开始的外籍换为华裔,房间摆设布置完全东方风格
然而第五全部视而不见,他只想回家。华人亲戚天天来探视,他仅勉强应酬几句,便自顾自地怏怏望窗。
众人都看出了:一向少心没肺的他,在这场劫数中受震了。他时不时的茫然呆滞验实了他内心的震荡,如此时,护士已经走了,他依然一动未动凝视窗外,广场上的老太太和狗也早已从视线中消失,他灰暗的目光呆呆地落在阳光下那道血迹上。
他抑郁的神情显示的不是外伤的痛苦,是精神上的重创。
半晌,有护士进来输液,他木木躺回床上,不知痛痒地看着针尖戳入自己的血管,鲜红的血液返上塑料管又撤回,他觉不出融入自己手臂的液体之冰凉,只愣愣地盯着。
护士走时将手机递上来,应第五要求,也经过第五父的同意,终于为他的手机开通了国际漫游。疲软萎靡的第五眼睛微微明了一下,接过手机忘记道谢,支起身子便拨号。
电话通了,一句寒暄顾不得,直接道:有没有见豆?
呀,是五哥啊。沈菲倒有些奇怪,第五至少一个月不曾谋面了吧。
问你见没见豆?第五心急火燎。父亲的助理说柳豆没事,他不信,为他的腿伤助理安慰他也不一定。
什么叫见不见啊,我们住一个宿舍,能不见吗!
她在学校?第五的手指抠紧了电话。
那还能去哪儿!沈菲话刚落音,第五那边就出现了忙音。第五的电话早已打到了卢迪那里,卢迪听到第五的声音,简直惊坏了。
五哥你哪去了?一个多月不露面!从雪山度假村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卢迪不知第五和柳豆被困雪山之事。
第五跟他没有废话,只嘱咐他给柳豆送些钱去。吩咐妥当挂了电话,第五仍然惴惴难安,他慢慢躺下,心里焦灼:豆身上的伤怎么样了?她的疤散得净吗?她冻肿的手脚怎么样了?他天天在焦虑,恨不能抬脚一步跨回去!
忽然,柳豆脱鞘的无名指噌地跳进脑子来,血肉模糊的肉套软软地耷拉着。
他的心惨然大跳,几乎迸出口外!他换不上气来了,心口剧痛,许久不能平静。
*忘记说一下该文的一些背景,首先是根据听众来信的原型人物创作,但进行了大幅度的文艺虚构,听众来信对现在的读者来说一定很陌生,还是广播电台时代的产物哈,对此不多解释了,亲们可以百度了解。本文故事背景是2002年,据我们眼下的时代有将近二十年之遥;据1996年出台大学生不包分配政策五六年的时间。在二三线城市,许多人的思想观念还没有转变,依旧认为上完大学分配一个好单位是人生最好的安排,而社会上确实也没有像现在一样繁荣富裕,淘宝京东等互联网企业还没有诞生,可供学生用零碎时间打工的行业很少,只有餐饮服装行业,外加网吧一类,且没有在线兼职之类的工种。家庭配置电脑的情况也非常少,上网只能去网吧,所以那也是网吧的黄金时代,而在网吧上网也需要调制解调器那种老旧的手段,笔记本电脑更是一般人都没见过的东西。传呼机还没有完全淘汰,手机在故事发生地是很少一部分人能用得起的东西,尤其女孩子,最多买个小灵通用用就很壕了。
还有想说的就是,前面的章节势必是很招骂的,原本是一个纪实报告文学,后来说实话已经进行了大量的虚构调整,不过,还好,接下来的章节完全不会虐女主了,能够坚持看到这里的亲们放心继续追吧。
再就是后面的章节还在排版中,挑错别字以及修改部分段落力求与时代接轨,不然处在2021年的亲们可能会看不懂那个时期的人们和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