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来迟了!
她还是这么客气?
他抬头,只一瞬,笑容便凝结在脸上!
穿着朴素学生呢风衣的柳豆盈然而立,右手牵着浓妆艳抹的靳思思,身后是一群穿旗袍的女孩,几乎是成群结队地来赴宴,真不知她临时怎样弄到这么多人!
原来今天宣传科组织学生出去剪彩,活动刚刚结束,柳豆全领来了。但她没有向冉豫北介绍这些情况,兀自落座了,仿佛来就是为着一个吃!
冉豫北顿了顿,好在他是向来老成!面不改色地起身,还算大方有雅量:坐吧各位,请坐!
靳思思红眼皮绿嘴唇黄头发、衣服刁艳刺目、不伦不类,就差手上再擎颗烟,她首先紧挨着冉豫北坐下了。看上去他俩倒像是一对儿。
在这一桌几万金钞的国际奢豪鲍府,西装革履绅士多礼的冉豫北领着一位妖艳风尘女宴请一桌盛装而来的学生妹。
显得他俗不可耐、显得他特假!
一入座,柳豆和靳思思喋喋不休地聊开了,虽然声音很低,但眼目端端,生怕漏听半个字的专注劲儿。
学校要撵她们这些借宿的旧学生,沈菲昨天换了擦脸霜,百货商场的打折促销活动,那个偶尔到她们宿舍蹭床睡的傻小姐,那个天天打通宿舍电话却不吱声的变态狂
俩人一句紧着一句侃,仿佛多年未见的故友偶遇了,说不完的话,全然无视东道主的存在。
但冉豫北没有被孤立,他是学校的知名人士,无人不知的大款学长,女生们七嘴八舌地问长问短。要务繁忙的冉豫北连请柳豆吃饭都是从冗杂行程中硬挤出时间来的,哪有时间跟这些小姑娘套近乎,他终于不再有问必答,不无礼节地燃了一支烟,静静陪着众女孩热聊。他的豆,在薄薄的烟雾后面对靳思思闪着黑亮的眼睛,专注凝神地无视他!她这样,实在陌生!
菜上来了,冉豫北终于可以插一句话,他说吃吧,柳豆已经退下右手的手套,再也不说话,认真吃饭,吃了许多!
她吃饭有多认真呢?仿佛在干一件天大的事,这样形容不为过!看着就让人觉得她是真饿了!饿坏了!
饭间无话,无心进食的冉豫北落寞拈箸,一口未吃。
吃罢饭,柳豆打破沉默,她说:再以后别叫我出来吃饭了,破费这种饭也吃不惯,不饥不饱还浪费时间,我们都不消闲。
冉豫北尴尬点头,又轻轻摇头,最后他看着柳豆苦笑,意思是:行了豆,不要再窘我了。
他知道名师出高徒,这种种对付他的办法,这种绝情,也许都是自己亲手教会她的,自作自受吧。
他将手机袋递给柳豆。
什么?柳豆看着他,不去接那袋子。
手机!
柳豆摇头,意思是我不要。
而他的语调成熟稳重:拿着,有这么个东西方便些!啊。
柳豆还是不接,冉豫北看看靳思思,他知道靳思思会替她拿走。
果真,靳思思撩手摘过:走吧,一个手机能怎的,买都买了!
一群艳扎扎的背影莺声燕语地消失,冉豫北才长叹出一口气。
气叹到一半顿住了!他忽然想起,豆今天吃饭用的是右手,她的左手从始至终没上桌子,但她是左撇子,从不用右手吃饭呐!
柳豆和众人从鲍府出来分手,其他人钻进了五六辆出租车,柳豆赶公交向医院去。
她早已忍不住要去医院了,她等不得了,自从听到同舍人议论第五在一大院住院,戴缡、耿涛带给她的那些脏梦更频更烈了。她一分钟都等不了了。
她不仅想要个明白,也想要那些人得到惩罚,然而即使他们真正得到惩罚了,她身上心上的那层脏影也去不掉,她时刻战栗着。其实她真正期望的是:那一切都是不曾真正发生过。期望那一切只是她自己神经错乱的梦境!
这是她唯一的一份侥幸,不论晕厥的自己被如何暴踢暴打,都不要被脏过都不要被脏过!
护士通告说有个小姑娘要求探视时,第五正盯着刚刚扎上的吊针皱眉,上午下午不接气的吊针,他烦透了。
柳豆二字从护士口中一出,他噌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