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真扯着他挤离人丛,笑道:“来!今晚由我请客。”
龙鹰道:“博真兄真客气。”
博真随口应道:“你是这里唯一肯说句感谢的人,人人都觉理所当然,不知道这时候去找两只鹿是多么辛苦,还要拖回来,昨晚山南驿的最后五只羊都给宰掉了。”
龙鹰看到他严肃深沉一面外的豪迈不羁,或许这方是他的真性情,虽然对他的身分背景一无所知,仍大有好感,道:“请候我一会儿,我要先还恩公二两钱,肯雪中送炭者,并非容易遇上。”
说毕,折左挤出人堆,在桌子间左弯右转,来到外围靠墙的大圆桌,桌子围坐着七、八人,有男有女,其中之一看神气打扮,便知是主子的身分,坐在两个像来参加盛宴,装扮似彩雀的妖艳年轻女子间,本身则一派王侯贵族的气派,所穿羊革非常讲究,贴体合身,年纪逾四十岁,脸肤仍像少女般娇嫩,这不是保养可以办得到,该是精于某种气功绝艺。此人留着文雅整齐的小胡子,眉毛很浓,双目藏神,鼻管高隆,嘴角愉悦地向上翘着,使他似永远挂着微笑,是个很好看的男人。
其它人该是他的随从,均为好手,益发突显他不寻常的身分。
龙鹰直抵他身旁,双手恭敬奉上两串铜钱,道:“大恩不言谢,杰兄请点收。”
杰天行向身旁艳女略一颔首,艳女笑着从龙鹰掌心拈起钱串,收入怀内去,两女满有兴致地打量他,龙鹰嗅到她们浴后的香气。要知在这个天时,平常不过的沐浴绝不容易,光要采来木柴,生火煲水,花很多工夫才可以洗澡,只此可知山南驿亦视杰天行一众为贵客。
杰天行含笑打量他,闲话家常地道:“小朴告诉我,刚才隔着十多重人,你看不到我,我也看不到你,但你却像能透视人群般,笔直走过来还钱给本人?”
龙鹰微笑道:“此正为小子敢孤身从千里之外到这里来的原因,若连对我好的人是谁都不晓得,还用出来混吗?”
两艳女掩嘴吃吃娇笑,这一角立即变得春光明媚,足可与驿堂外的风雪抗衡。
杰天行以怜才的欣赏目光打量他,道:“这个时节,小朴兄到这里来有何贵干,若求的是美女富贵,说不定本人可完成你的愿望。”
龙鹰回头一瞥,高大的博真在后门处等他,还与两个衣着外貌似是突厥来的行商在聊天。他恭敬答道:“承蒙杰兄看得起我,小朴大感荣幸,不过我来此是另有要事,杰兄准备何时继续行程?”
杰天行道:“雪停便走。”
接着双目射出精芒,道:“小朴是你的真名吗?”
龙鹰肯定点头,趁机告退。
博真推开后门,一阵寒风扑面吹来,使龙鹰也感寒气侵人,刚才在外面反不怕冷,可是堂内堂外的温差却使人受不了。
外面是个大天井,两边有砖砌如城墙般的高墙,还有墙垛和碉楼。相对的另一方院落重重,当为客房所在处。
天井中央搭起只有上盖的棚帐,下置大火炉,数个汉子在忙着烧烤博真猎回来的鹿,肉香四溢。
博真掏出小刀,就那么在烧烤着的鹿身拣熟的部分割下一片,递来给龙鹰。龙鹰没有客气,接过后吃起来,在寒风吹拂下,热辣辣的鹿肉特别美味可口。
博真凑近他道:“山欣失去的也不是真马,而是尺来高、用铁铸出来的马,那也非是她的,而是属于她主子之物。”
龙鹰差些儿脸红,难怪自己口出豪语时,众人似看傻瓜般瞧着自己,什么方圆百里之内,确可笑坏了其它人。尴尬地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山欣既是有主之花,作风却很随便。”
博真讶道:“你不晓得山欣是来自黠戛斯的蛮女吗?最易认是,自问有点本领的黠戛斯男人都在手上刺花,女人则只嫁了人的才在颈背刺花,未刺花的便是野花。哈!黠戛斯的女人最泼,只有男人怕她的份,我正因未试过,才半开玩笑地要她用身体来答谢我,看来今次很难脱身。”
龙鹰心忖塞外三山五岳的人马,全聚到这里来。笑道:“老兄想脱身吗?”
博真苦笑道:“飞来艳福,谁愿拒绝?我顾忌的是她的主子,黠戛斯人虽比不上突厥人的爱好勇斗狠,但很易冲动,知我偷了他们的女人,不知会有什么后果。最怕是……唉!”
龙鹰讶道:“她的主子现在到了哪里去?”
博真摊手道:“天才晓得,五天前忽然十多人匆匆离开,留下山欣、三个手下和一个可滴蜜的美女,他们去后当夜便闭门失窃,装载铁马的木盒子空空如也,只留下写着三天内如不交出五百两赎金,将永远失去铁马的字条,山欣慌得哭起来,我只好为她筹钱。”
龙鹰沉吟道:“窃贼究竟意在赎金,还是另有目的?如何付赎金呢?”
博真道:“没人晓得,照道理贼子该有进一步的指示。一只铁铸的马,有什么好紧张的。朴兄是否从中土远道而来,为何身上没半个子儿?”接着压低声音道:“出来前,有两个突厥人向我打听你的事,他们似是很紧张。”
龙鹰赞道:“不愧是有道行的探子,认出我是谁,只是因太出乎意料之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哈!可以这么说,小弟是突厥人最想杀死的人,只是直至今天仍办不到。”
博真双目放光地打量他,沉声道:“在这地域,似乎还未出现过突厥人杀不死的人,贵为族君,也要惶惶不可终日。朴兄当是大有来头,小朴真是你的名字吗?”
龙鹰道:“确是真名字,但我尚有另一姓名,博真兄不知道会比知道好,我不想你给卷进我和突厥人间的事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