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守忠着他在一边等候,独自进入最大的方帐向商月令报告。
龙鹰心忖商守忠肯定先行向商月令报上自己的恶行,再由美人儿定夺该否立即扫他出牧场。他倒没什么,但采薇将会非常失望,也不知会否拿他来出气,但于他而言,既完成了任务,是早走早着。
等了至少一刻钟,终盼到商守忠从帐幕走出来,非如他猜想的木无表情,又或“杀气腾腾”,是掩不住的讶异神态,朝他投来的目光亦耐人玩味,似对他有不同的看法。
商守忠来到龙鹰身前,道:“场主请范爷入帐。”又干咳一声,续道:“守忠须去处理其他事,没法陪伴范爷,然而场主另有安排,令范爷宾至如归。”
说毕上马离去。
商守忠走后,虽然四周闹笑声此起彼落,阵阵传来,龙鹰却有孤伶伶一个人的感觉。丘营处负责守卫的牧场高手们,聚成两群人在两边看草原的热闹,指点谈笑,完全不似在执行任务,更像不知道有范轻舟的存在。
龙鹰朝商守忠走出来的帐幕瞧去,心忖商月令肯定是顶尖级数的高手,因他感应不到帐内任何精神上的波动,唯一的解释是对方精神修养高绝,且是严阵以待,故能不泄露分毫心里的情绪,处于极度内敛的非常情况。如果商月令平时亦是这个样子,那便与她练的功法有关系了。
这是怎么样的功法呢?
思索间,举步朝帐幕走过去。
其他人径自谈笑,对他的行动不闻不问,又或早清楚范轻舟是谁,晓得他到这里来是见场主,这个念头令他生出怪异的感觉。
照道理,商守忠由牧场入口领他到这里来,刚才登丘又没有和众卫说话,直接入帐,他们理该弄不清楚他的身份,怎都该稍尽职责,问上一句和领他到帐前去。
转眼龙鹰揭帐而入。
帐幕宽敞温暖,布置奇特。
几卷竹帘从上垂下来,将帐内空间界划成两边。龙鹰进入的那一边空空荡荡的,只有四盏风灯从帐顶垂下来,分置左右,照亮了铺在地面的厚软毛毡,也使这边灯火通明。
另一边却是乌灯黑火,不闻声息,但龙鹰终感应到另一边的商月令。
“坐!”
自听到飞马牧场之主商月令美丽的芳名,他一直存有得睹其绝色之心,皆因江湖流传商月令不但继承了当年商秀珣的优点,且尤有过之。
从商秀珣可令“少帅”寇仲和徐子陵倾倒的艳色,可推知商月令的吸引力,连最不好色者亦会对她的美丽生出好奇心,而龙鹰更怀疑有没有“不好色者”的存在,除非不是正常人。
假如商月令不是有着如此惊人的吸引力,飞马节为另一个形式的比武招亲的谣言不会不胫而走,亦使商月令使出隐身至最后一天方露面的非常手段,显示出她很有个性和主张。
于抵达飞马牧场前,龙鹰没想过会以眼前的形式与“美人儿场主”相会。
他嗅不到任何气味、呼息,感应不到任何波动,竹帘后的美女就像清楚他的深浅,遂能不被他反掌握到她的虚实。
龙鹰头皮发麻的对着竹帘坐下来,伴他的只有两旁共四盏风灯。
本来他是信心十足,不管隔着重纱厚布,只要不是铜墙铁壁,他可以凭魔目看穿阻隔,得窥伊人名动天下的花容,来他奶奶的一个先睹为快。
这个想法被粉碎了。
我明彼暗下,商月令可看他个一清二楚,纤毫毕露;他的目光则至竹帘而止,没法透视内中的玄虚。
不过龙鹰非是全无得着,更令他想起符太和柔夫人的结缘,凭的是听到柔美人说话的嗓音。
商月令只吐了一声“坐”,已惹起他无限的遐思。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竟包含着复杂深刻的情绪,仿如代表她的印章,一下子印在龙鹰的心板上去。
她的声音带着难以形容,似正被克制和压抑着的慵懒和放任,就如一个跳脱聪明的野女孩,不得不安分守纪地尽她大家闺秀的责任。
龙鹰对着竹帘施敬礼,道:“大江范轻舟,见过场主,今次得获场主之邀,是本人莫大的荣幸。”
帘内响起轻柔的叹息,听得龙鹰心都痒起来。商月令声如魔咒,直钻入人心里去,听过后永远没法摆脱。
龙鹰首次体会到符太对柔夫人的“一听钟情”。
别具冷凝神秘之美,底下又匿藏着令人难解的浓烈感情的嗓音开始说话了,透帘传过来,伴随着该是蓄意而为的冷漠。虽只是薄薄的竹帘子,可是由她的檀口到达龙鹰的双耳,仿佛走过了万水千山,从遥远的异邦穿越无数的野原荒漠,终于抵达。遥远而陌生,清晰如耳语,兼具沉凝和洒脱两种互相矛盾的特质。
道:“范先生说的话是发自真心,还是江湖上初次会面的客套话?”
龙鹰听得哑口无语,商月令故意将声音调校得平平淡淡,却总藏不住芳心里某种他没法明白的奇异情绪,假设他能破解之,势可掌握她密藏心里的秘密。
他亦从未想过会被人质疑“开场白”的诚意,皆因这类说话人人习以为常,没有人当作是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