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鹰双目射出森厉的异芒,盯着无瑕道:“当日我杀出重围,身上内伤颇重,外伤五处,在那样的重重罗网下,算是相当不错。人人以为我有多远逃多远,康某人偏反其道而行。哼!想测破我的手段,他们差远了。”
无瑕静如止水的瞧着他,清澄持亘的目光,足以对他构成很大的压力,似不会错过他说话的任何漏洞破绽。
龙鹰回到当年举派逃亡前那一个早上,其时因官府和白道武林封锁消息,他们只晓得有事发生,从蛛丝马迹判断出是冲着圣门各派系而来。所有人到了外面探听,剩下他一个人在偏僻的秘府里闲着无聊,不知大祸临头。
接着一众师兄陆续回来,师父杜傲仍未见踪影,人人面色凝重,心事重重。没人和龙鹰说话,他也不敢问师兄们半句。
杜傲在正午时分回来,说了一句话,就是立即逃亡。
无瑕吁出一口气道:“无瑕可以想象当时的情况。”
龙鹰的“康老怪”表情,就是当年龙鹰的表情,充满对未知的横祸深感骇栗的无助感觉,“平常”被彻底摧毁和打破,步步惊心。
无瑕的说话像来自遥不可及的远处,与正浸沉在回忆的他没有丝毫关系。
他以深有所感,发自内心的声音语调道:“想不到我康道升竟有亡命天涯的一日,不过若以为我失去反击之力,是看错了。摆脱追踪者后,我绕了个大圈,潜往邪帝府,找‘邪帝’杜傲。在圣门里,我和他的关系最密切,而在圣门诸系里,亦数他的门人最少,擅于隐藏,我有信心他尚未被敌人发觉。更重要的是《道心种魔大法》是在他的手上,只要此圣门瑰宝一天未落入武曌手上,武曌一天未可言全胜。”
无瑕默默聆听。
龙鹰目光移往铺外,行人车马渐多,比前热闹,铺外剩下两张空桌,其他坐满来光顾的食客。
龙鹰的“康老怪”苦笑道:“我一向以为明白他,但在生死关头,发觉对他没半分了解,竟蠢得要逃往海外去,还着我和他一起去送死。唉!怎想得到呢?”
无瑕轻轻道:“公子终于找到杜傲。”
龙鹰的目光移回她的俏脸处,略一颔首,沉声道:“那是我见他的最后一面。”
此时他记起的,是杜傲令他投水逃亡前的音容,杜傲虽然对他不仁,可是自懂事后一直认他为师父,表面上杜傲做足仁慈长者的工夫,故对他有一定的感情。在荒谷石屋待五年,正是对他“恩情”的报答。
任何人均有不为他人所知的一面。
现在他呈现在无瑕眼前的,是“康老怪”的另一面。
他说的事,保证是无瑕不晓得的,因为从未发生过,死无对证下,永远不虞被揭穿。可是若无瑕从来俊臣的位置去掌握的情况,他的真假融浑,乃天衣无缝,没有破绽。龙鹰以带些欷歔的语调,道:“杜傲的门人里,有个叫小朴的年轻小伙子,相格清奇,有种没法形容的气质,与老杜的其他徒弟明显有异,我看一眼便晓得是何事,老杜还以为可瞒过我。到龙鹰忽然崛起,人人对他的出身一无所知,立即勾起我对此子的回忆。除了魔门邪帝,谁人能有此本领?唉!从没有人能练成的‘种魔大法’,终给人练就。”
他等于为无瑕证实了龙鹰邪帝的身份,不过无瑕等既然早猜到龙鹰是邪帝,说出来只是锦上添花,没多大实质的意义。
杜傲的部分,肯定来俊臣不晓得,由“康老怪”说出来,倍增“康老怪”的可信性。
亦因“康老怪”清楚龙鹰是谁,认定《道心种魔大法》落入武曌手上。这解释了“康老怪”和“方阎皇”二度连手刺杀李显的行为,是唯恐天下不乱。他们虽然魔功震惊天下,却是人孤势弱,趁乱方可浑水摸鱼,办得本没可能的事。他们两条烂命,不论情况如何发展,也没什么损失。
龙鹰终于得到良机,为“康老怪”和“方阎皇”自圆其说。
两人逃往塞外,托庇于大明尊教的捷颐津,因而与符太建立关系。后因得闻龙鹰的事,返回中土,目标就是《道心种魔大法》。
无瑕轻柔的道:“康公子又如何看武曌?”
龙鹰心忖教老子怎答你,扮作似从深沉的回忆惊醒过来般,缅怀低回的神情被双目射出的“横念诀”芒光取代。冷冷道:“小娃儿不嫌问得逾份吗?杀个小子算哪一回事?特别在他全无防备下。不过康某人从来不做没有好处的事,小娃儿从我后,一切可以商量。”
无瑕若无其事的道:“《道心种魔大法》又如何?”
龙鹰哑然笑道:“小师妹以为师兄相信吗?”
无瑕道:“那就要瞧你怎样看武曌?”
龙鹰狠瞪半晌,道:“你这小女娃儿真难缠,有人进来了。”
无瑕起立道:“师兄请随小师妹来。”
上阳宫,太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