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鹰在狄仁杰生前用作书斋的静室,接见姚祟和桓彦范。
姚崇为当朝名相,做官的资格比张柬之更老,年纪却比张柬之小近十岁,六十刚出头,老当益壮。
桓彦范属后一辈,约四十五、六岁的年纪,文武兼资,体格慑人。狄仁杰很看得起他,属支持李显的忠贞分子。
朝臣里,除张柬之外,以两人和龙鹰较有交情。当丑神医时,桓彦范便陪张柬之和他说话,可见桓彦范与张柬之的密切关系。
不用说出来,大家心中明白,今次姚崇和桓彦范名义上是来拜祭狄仁杰,实则的任务为探龙鹰的口风,争取他继续支持李显。
胖公公和符太故意避席,让他们畅所欲言。
安慰龙鹰几句,对狄仁杰的辞世表示痛惜后,姚崇转入正题,叹道:“对东宫的惨变,鹰爷清楚情况了!”
桓彦范不脱豪汉本色,狠狠道:“郡王和郡主是给二张那两个兔崽子害死的,鹰爷要为我们作主。”
龙鹰迎上两人期待的目光,沉声道:“老哥说得客气,不过,纵然没有这件事,二张及其家族兄弟,做尽卖官鬻爵、强占民产、抢夺别人奴婢、姬妾之事,万死不足辞其咎。现在更胆敢趁圣上病重,将圣上移送至他们的集仙殿,挟天子以令诸侯,丧心病狂,我龙鹰岂可坐视不理?”
姚祟试探道:“鹰爷该刚知此事,对吗?”
这是绕了个圈来问,看他因何迟迟未返神都。
姚崇在官场打滚数十年,说话谨慎,亦不到他不小心。像此刻的龙鹰,与两人算得上是朋友,但可以坦然相告吗?肯定不可以。
龙鹰道:“消息应来了好几天,可是胖公公怕我……唉!他一直瞒着我,对圣上的病情也是轻描淡写,剩是说圣上抱恙在榻,闻得敝岳噩讯,很想见小子一面。到今早骤知此事,方清楚圣上病况沉重至此。”
桓彦范道:“鹰爷何时起程回京?”
龙鹰道:“我恨不得立即插翼飞返神都,不过胖公公说得对,必须小心行事,否则会乱上添乱,情况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姚崇道:“以二张现时跋扈嚣狂,视自己为圣上的代言者,必用种种歪理,阻止鹰爷见圣上。”
桓彦范加上一句,道:“即使知没法阻止鹰爷,可是只要圣上昏迷不醒,见到等于见不到。”
龙鹰思索片刻,道:“先要弄清楚,在他们心里,今次我返神都,对他们有害还是有利?”
桓彦范毫不犹豫道:“朝内朝外,谁不晓得鹰爷你为国为民,却全不居功。二张自家知自家事,否则早派人来阳曲县游说鹰爷。”
姚崇道:“鹰爷国老佳婿的身份,足令他们顾忌。”
龙鹰道:“这个认知事关重大,若然如此,他们或会在我抵神都前,先发制人。”
桓彦范哂道:“他们凭什么可先发制人?”
龙鹰心忖如果可以告诉他们有台勒虚云暗里主事,桓彦范不敢说这句话,正因桓彦范不明真况,遂显出较敌之意。
他曾亲耳听到,台勒虚云认为若他龙鹰返京,须以不变应万变,还着香霸和杨清仁离神都暂避风头,又卖掉翠翘楼。照台勒虚云说话的表面意思推断,采的是隔岸观火之策,不会插手。
可是,要准确掌握台勒虚云这番话背后的含意,必须放在一个大前提的框架里考虑,就是他当时认定“范轻舟”乃“龙鹰”,一旦龙鹰以自己真正的身份回来,首个目标非是难成气候的张氏昆仲,而是要将大江联深植神都的势力连根拔起。
现在,经“兵分两路”的手段核实“范轻舟”和龙鹰的身份后,没有了这方面的顾虑,以台勒虚云的雄才伟略,怎肯让千载一时的机会,眼睁睁瞧着在指隙间沙粒似的漏掉?
武曌病危、李显集团与二张集团的争持,因“东宫惨案”演化至绝无转圜的余地,只能以一方彻底的败亡收场。
如果台勒虚云坐看形势如此发展下去,李显势成新的执政者,若动荡限在宫内,政局很快稳定下来,台勒虚云将错失机会,须待韦武集团与支持李显的朝臣和李显本人衍生新的矛盾,始有第二个机会。那可以是几年,也可以是十年。政局的变化,一天嫌多,何况这般长的时间。
龙鹰的迟迟未归,催化了台勒虚云一方的野心。明眼人都看到,二张所恃者,惟女帝的纵容和宠信,现今女帝“病危”,他们还有何凭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