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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济案(第1页)

日本田中义一内阁不顾中国抗议,决定派第六师团长出兵山东,沿胶济线到济南,声言为护路与保侨。原来日本所谓在山东的势力有两种:其一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夺之于德国的,其二是根据“二十一条要求”而经营的。经过华盛顿会议,日本交还德国权利于中国,但若干他所经营的事业,由中日会商决定实行交还期限及办法,即世所称“鲁案会议”(民十一,王正廷主持),此时尚有在他手中者。以下膺白致蒋先生一电略可参考:

徐州蒋总司令:查胶济铁路沿线,除青岛、济南外,尚有章邱、张店、博山、周村、潍县、淄川、金岭镇、坊子八处,为中日约定自开之商埠,日侨极多。又有地名“四方”者,日人亦伙,且为胶济工厂所在地,与青岛关系尤重。胶济铁路对于日本亦尚有债务关系。至淄川、金岭镇、坊子三处,更有中日合办之矿业。是等处所,于军事进行时最易发生事件,除饬知战地政务委员会(蒋作宾主持)外交处蔡主任(即后被日军惨害之蔡公时)特加注意外,应请通令前方将领,借备参考。黄郛巧。(十七、四、十八)(此电由外交部发)

日本虽在山东尚有未了事业,然不像北京、天津之因辛丑和约有驻兵权,日本出兵山东是违法的。这次带兵到山东的福田师团长,即后来酿成“五三”济南渗案的要角,临时及事后,蛮横无理,直接在军前向蒋总司令提出惩办肇事人,及总司令向他道歉等条件。其本国政府先有野心,纵容在前,临时抑制不能。中国外交部除提出严重抗议,并请将前方祸事移归外交部办理。日方反劝中国为大局姑容,仅允外交事件归后方办理,而军事事件必须给福田面子。号称中国革命朋友的头山满、佃信夫、水野梅晓,代表日方同志来电,请“双方各自认其曲于理法之下,以诚相见”。其文曰:

谭组安、张静江、李协和、于右任、蔡孑民、黄膺白、何敬之及诸同志并转蒋总司令介石、冯总司令焕章勋鉴:此次不祥事变,诚不胜痛恨。日本国论:以为华人积年对日侮蔑,已达极点,故暴戾横加,一切行动皆出于预定计划。华报议论:则似谓日本于山东有野心,故意启衅。双方议论如此背驰,距离益远,长此相互煽扬,则恶感更深,圆满解决难望,必至不可收十。为今日计,惟有贤明不加丝毫诬妄掩饰,双方各自认其曲于理法之下,以诚相见,方有转机。临电不胜迫切之至,伫待复音。头山满、佃信夫、水野梅晓代表诸同志上。阳。(十七、五、七)

我方复电曰:

头山满、佃信夫、水野梅晓及诸同志先生勋鉴:阳电奉悉,诸承指教,铭感无已。双方舆论过当,所见悉同。延闿等之愚,深愿如诸公所示,亟为纠正;理法之事,以诚相见,先求相安,后谈是非;勿因一时而忘久远,勿因一部而忘全局。介石、焕章两同志亦同此心,故肇事之日,即严令所部离开日军所占区域,继续渡河北伐,力避冲突。惟前线紧张特甚,贵国军队长官于七日提出要求五条,限期答复,而路阻期迫,至难融贯。万一误会扩大,妨碍多年彼此之努力,且与投间抵隙者以好机,凡关心东亚大局者,沉痛何如!诸公道高望重,久为两国人士所钦崇,务恳与贵国政府一述此状,有以赐教,延闿等无似,当继续以尽心力也。谨电奉复,伫候佳言。谭延闿、张人杰、李烈钧、黄郛、蔡元培、于右任、何应钦叩。真午。(十七、五、十一)

凡注意过中国革命以前的日本社会热心人物,当熟悉宫崎寅藏(别号白浪滔天)和头山满等名字。宫崎已经去世,我们癸丑(一九一三)亡命时犹见宫崎之妹,在东京郊外黄克强先生寓所照料事务,看去已在中年以上,是十分安详的一位太太。日本人个人的义侠心能见诸行事,但不能改其爱国心。蒋先生初到南京,亦曾立刻记起日本的老朋友,派人到日本存问头山满。这件事系膺白经手,由一与政治不相关的读书人——他的女婿沈义舫(璇)前往。两国关系和各自的政治社会皆已大变,非几十年前可比,这几位老者的电报,在我们看来,胆小不敢认错。在他们当时,呼吁理法至诚,还是东方道德相处之道。惜其时日本军人已经出轨,政治家外交家都无办法,这种民间运动更无效力了。

膺白以外交部长名义对田中提出严重抗议如下:

日本东京田中外务大臣勋鉴:贵国出兵山东,侵害中国领土主权,业经国民政府两次抗议在案,并声明如不幸引起误会,贵国当负其责等语。不幸五月三日上午,在济日兵无理启衅,对我驻军及民众肆意射击。当由国民革命军总司令严令我军离开贵军所占区域附近,并令高级军官驰往日军司令部磋商防止冲突办法。乃迭遭侮辱,迄无效果。日军并以机关枪四出扫射,又屡屡开炮轰击公署民房,派队侵入交涉公署,对山东特派交涉员蔡公时割去耳鼻,与在署职员十余人一同枪杀。本部长办公处亦遭有组织的射击及搜索。中国兵士人民死者不计其数。并侵入我军驻地,勒我缴械,我军隐忍不与抵抗。三日晚十一时,当我高级军官与贵国黑田参谋长商议善后办法之时,日军竟放大炮五次,并派兵毁我无线电台。四日,日军所占区域已无一华兵,尤复不断射击。迄今交通阻隔,全城辍业。似此暴行,不特蹂躏中国主权殆尽,且为人道所不容。今特再向贵政府提出严重抗议,请即电令在济日兵先行停止枪炮射击之暴行,并立即撤退蹂躏公法破坏条约之驻兵。一切问题概由正当手续解决,国民政府并保留所有应当提出之要求。想贵政府决不愿对中国全民族有不堪忍受之敌对行为,且与世界人道正义敌对也。特此严重抗议,敬希急复,须至照会者。中华民国国民政府外交部长黄郛。(十七、五、四)(此抗议发于济南,并寄上海照发。)

以下是十七年(一九二八)五月七日,膺白由济南返沪公布所经过的情形:

(一)余赴前方之行程

我军于十七年四月三十日午后占领济南,蒋总司令于一日夜深到济。余因事先得蒋总司令迭次电约到徐州一行,商洽各种要公。至徐后,蒋已前进,乃追踪往。至二日晚十时半亦到济,惟时已夜深,暂寓商埠津浦路局办公处。余之同行诸君及卫队二十余人均寓于此。蒋主席作宾率战地委员会诸人在徐州同车北上,故多同寓于此。

(二)肇事前之情形

三日晨入城,晤蒋总司令,沿途商铺多已复业,景象极好。及抵总部,询悉日兵在商埠所布沙包铁网等物已于昨夜搬去,谈顷,适日本驻济南总领事西田,驻在武官酒井,及天津派来之驻屯军队长小泉,与其参谋河野等,来总部谒蒋,谈话颇洽,小泉队长并辞行云:拟即日率队返津,因津浦北段不通,故已请胶济(铁路)局备车,将由青岛返天津等语。余以我军入济两日,中外相安,正深欣慰,不料至十一时左右,由总部出城返寓途中,忽闻枪声四起,路人奔走相告,谓日兵已到处对我方军民射击矣。

(三)余在寓所之经过

余车冲过火线返抵寓所,是时步枪声、机枪声,时杂以炮声,断续发放,各处交通断绝。但时得电话报告,谓路上被击毙者甚多。余在路局所设之临时办公处,其短栅栏外,亦有日兵围立,余正在用电话与各方面筹商先行止射,再查实况办法。栅栏外之日兵,突向余寓所勐烈射击两次,一拥而入,寓中数十人麇集,全场大乱,窗上弹痕极多,点点可数。余乃上楼开窗,劝令停射,然后下楼至庭园中,与其宪兵富田真一谈,出示予之名片,并说明余之职位,及此处系余之临时办公处,请其考量。惟彼声称有枪弹发自余寓,要求将卫队军械交出,余不之许。并告以余之卫兵,自始即经告诫,不许出外,不许放枪,其纯属误会无疑。于是富田宪兵要求入室打电话请示。彼遂乘间察视一周,见卫队枪枝搭架聚于一处,且有列队长负责,日宪兵旋亦退去。

(四)余与日军司令部交涉之经过

未几日宪兵富田复持河野参谋名片来,谓目下两军互击,联络全断,恐酿大变,拟邀我面商办法。同时总司令电话亦请余就近与日方先商联络方法,方可以谋息火,遂不避艰险赴正金银行楼上,与日军参谋菊池、河野寿商定双方各派两人沿线巡行,阻止射击,虽未能完全收效,而枪声自此即渐渐稀少。

余复一面由电话与总司令随时商议。知已严令我方官兵不准射击,并限令速与日军所占地域隔离,并由总司令电托与日方交涉,为便利联络计,凡总司令派员往来时,规定一种特定旗号,以资认识,要求日军通饬全线日兵,对此旗号坐车,不得加以射击,交涉毕,予乃重冒火线入城,至总部,已傍晚七时,是夜遂改寓总部。

(五)各处缴械之情形

余在津浦局之临时办公处,本在日兵警戒线中,自余行后,日兵即勒令军装人员一律迁出,所存枪枝则以保管为名,遂亦携之而去。同时我军小部分之驻扎商埠内者,悉被包围,甚至津浦局所属铁路巡警之械,闻亦被缴,现在确数尚未可知。

(六)无线电台之被毁

三日之夜十一时,蒋总司令派熊师长式辉再赴日军司令部商议善后办法,正在筹商间,突闻炮声五响及炸弹声甚厉,探报知系日兵毁我无线电台而去,守台兵士亦被炸死。

(七)蔡交涉员之遇害

四日上午八时,山东特派交涉员蔡公时之仆张汉儒来部,报知昨夜十一时,交涉署突来日兵二十余人,将蔡及合署职员十余人,一律捆出枪杀,并将蔡之耳鼻割去。张仆乘间越墙逃,日兵射之,肋旁受有弹伤。现在死者姓氏,已嘱战地政务委员会外交处调查中。

(八)离济赴党家庄

五日晨,得电知冯总司令(玉祥)已过泰安,将到济。余与蒋总司令乃于上午十时乘马赴党家庄迎之。及冯到后,蒋总司令与冯总司令及各路总指挥商定继续渡河北伐事。并由蒋致福田师团长一函,告以我方力顾大局之意旨,其函已另见报载,不赘。

(九)启衅之原因

启衅原因,其说不一。日人方面当然专为有利于日方之宣传。但我方所得某有力之报告,确系日兵先行开枪,现为周密起见,当局已责成卫戍司令部、公安局长、外交处长及历城县长等,分别详查,并竭力从事搜集证据,以为异日交涉之根据。

(十)死伤与现状

此次事变,双方死伤不少。惟我军自总司令严令后,并未还报一枪,而日军仍时时发枪,故我方死伤实多于日方数倍。且因日军在市街开枪,并非野外射击,故毫无抵抗,不及躲避之行人,死伤尤多。现在我军已分别渡河,济南城内仅留相当部队,以维秩序。商埠附近,已无两军对峙之形势。至其他各国外侨幸均平安,而前方将领又均一致,以继续北伐为重,力持隐忍与镇静态度。故此后事态,或不致扩大。予因在济交涉,究属临时应急办法,电报又多阻碍,故于六日晨乘车返都,以便就近秉承政府,继续交涉。惟连日所受精神上之痛苦,至难言状,而回想在济种种经过,真令人感慨万分。上面所述,仅能言其概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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