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长锋掏出钥匙,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门刚推开,一股腐朽且发臭的味道迎面扑来,让他几乎为之一窒息。大概自从604发生过凶案后,房子就再没有住过人,也没有人打开过,于是就仿佛是变成了一口巨大的棺材,把所有的气味都沉积在其中,包括人肉烧焦的腐臭味、残羹剩菜沤烂的臭味,甚至蟑螂屎、死老鼠等所散发出的难闻气味,全都捂在一起,发酵了起来,混成了一种闻之欲呕的气味。
燕长锋真后悔自己忘记带了个口罩。他强忍住心头的恶心,借着手电筒的余光,绕开屋里一地的酒瓶、碎玻璃等的狼藉凌乱,把所有的窗户打开。夏夜的凉风灌了进来,燕长锋感觉胸口的气闷减轻了不少。
他试着摁了下电灯开关,没有反应,看来只能在黑暗中度过了。他找出卧室的钥匙,打开门,侧身进去。屋里也是弥漫着一股久无人烟的发霉味,以及其他说不出来的怪味。燕长锋关上房门,拉开窗帘,一眼就看到对面中,6栋602在路灯的照耀下,幽幽地散发着冷淡的光芒。他打开窗户,让空气对流,好把屋子里的气味给席卷走,然后仔细端详起屋子来。屋子里如同普通人家的卧室一样,摆着张双人床,一个衣柜,一个梳妆台,另外还有一张椅子。
燕长锋拉过椅子,靠近窗户,然后坐下,燃起一根烟。步云花园的楼间距很近,只有20米左右,所以即便不用望远镜,对面楼的一举一动也都可以尽收眼里。
夜风阵阵地从窗外涌入,屋里的空气渐渐地清新起来。不过燕长锋仍觉得胸口堵得慌,而且大脑如同生锈了机器,无法转动,似乎自己被套在一个不透气的塑料袋里,氧气被一点一点地抽光。
一阵大风吹过,卷起窗帘,甩在燕长锋的脸上,他猛地清醒过来,站了起来,把脑袋探出窗外,大口大口地呼吸了起来,之前的郁积之气渐渐化去。
“真有点邪门。”燕长锋心里默想着,但又有一个声音浮了上来:“也许是连日里劳累,太困倦了的缘故吧。”
他甩了甩头,极力不再去深想这件事,拿起手电筒,仔细地再查看了一下屋子,还是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他往床走去,突然觉得,空气似乎在离窗台三尺后就开始凝固了似的,越往里边走,呼吸就越困难。
他心头大骇,挥舞着手枪用力朝空中击打了几下,似乎有什么东西破裂开,一股奇怪的气味自空中弥漫开来。
燕长锋深吸了一下,带一点焦味,又带一点肉香。那会是什么气味呢?他突然想到一物,惊得差点跳了起来:那是被烧死的妻子所散发出来的味道!
但她已经死了几个月了,而且案发现场是在厨房,为什么会有这股气味凝聚于卧室,经久不散呢?难道,她现在就站立在黑暗中?燕长锋仿佛看到她被酒醉的丈夫将脑袋按在煤气炉上,皮肉与火接触,发出“滋滋”的声音,毛发烧焦的味道和皮肉被烧熟的香味飘散了出来,跟随着惨叫声,洋溢满整个房间,钻入人的心底,让人毛骨悚然。随后,那一具死尸抬起那烧糊了的脑袋,从床头爬了起来,一步一步地向燕长锋逼近了过来。
寒意包围了燕长锋,让他全身都觉得僵硬。他握紧了手中的枪,咬了咬牙,快步走向自己放在窗台边的袋子,从中拿出那警用手电筒,打开,顿时一道雪白的强光刺透了黑暗的帘幕,整个房间的轮廓都呈现了出来。没有什么死尸,没有什么有人进入的痕迹,一切如同刚进来时的模样。
燕长锋深吸了一口气,一步一步地向床头走去。这次空气似乎流通了许多,呼吸不再那么困难,但空中仍布满了那一股奇怪的味道。
就在快要靠近床时,借着手电筒的光芒,燕长锋突然注意到床前的地上有一个黑物。他蹲了下去,用脚挑了一下,霍然发现,那是一只死老鼠,只是奇怪的是,这老鼠并不像是自然死亡的,而是被人拿在火上烧烤过,所有的毛都被烧光了,皮肉也翻绽开来。燕长锋长出了一口气,原来刚才的那个气味是从死老鼠身上散发出来的,而与所谓的鬼魂没有丝毫关系了。他不禁暗笑起自己的疑神疑鬼,然后勇气被恐惧所攫取,乃至产生幻觉。但很快他的轻松就被另外一个疑窦给挤占了:那这只老鼠是从哪里来的?如果说屋里有一只死老鼠,这并不奇怪,但是有一只被烧烤过的死老鼠,而且看上去似乎还是新近烧烤过的,这未便就太蹊跷了。如果说是小孩子的恶作剧,从外面扔进来的话,但也有疑点:有谁可以做到把一只死老鼠从一楼抛到六楼?最重要的是,屋子门窗紧闭,所以根本就不可能是从外面抛进来的,或是动物带进来的,只能是有人把它带进来!
燕长锋的血液变得冰凉。这个人是谁呢?跟602门后的神秘人又是什么关系呢?或者说,604的凶杀案是否是受到602神秘人的影响才酿就的?
燕长锋猛然想到,当初在602找到的那具尸体,也是死了后被肢解,然后放在煤气灶上烧烤。莫非在602杀死“朱素”的就是如今烧烤老鼠的人?甚至,那人就是朱素,也就是如今躲藏在602里的人?
燕长锋心头一震。他下意识地朝窗户边看去,外面的路灯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黑蒙蒙的一片,遮住了视线。燕长锋一惊,赶紧关掉手电筒,冲到窗台,拿起红外线望远镜监视602。镜头里,空荡荡的一片,没有任何的影迹。就在这时。路灯又奇迹般地亮了起来。
燕长锋颓然地坐回椅子上。是否在刚才的一瞬间,已经有人进入了602?不过他又是如何做到控制路灯的开关呢?没有了光源,即便有摄像头,也无济于事了。
第二章
就在这时,燕长锋突然听到从衣柜里传来悉莎的声音,似乎有人正在咬牙切齿地用力推着柜门。燕长锋几乎是下意识地握紧了枪,打开保险,喝问了声:“谁?快出来!否则的话我就开枪了。”
衣柜里的“人”丝毫不理会燕长锋的喝问,依然在不紧不慢地推着衣柜的门。
燕长锋左手持着手电筒,右手握着手抢,慢慢地靠近衣柜,待走到衣柜跟前,掌心已湿漉得几乎握不住手枪。他用左手尾指猛地勾开柜门,枪口直指柜子间,但令他意外的是,柜子里除了一些件衣服外,别无他物。
没有人反倒比有人更人感到颤栗。“那是什么东西发出声音呢,难道这柜子具有什么特别的涵义,困住了什么东西,而我现在却把它放了出来?”燕长锋感觉有汗自额角渗出。要是放在平常,他绝对地会对这样的想法嗤之以鼻,但现在,一个人在一栋惨死过人的空屋,接连遇见古怪的事,诡异的阴影自各个角落里冒了出来。
就在燕长锋魂不守舍时,有个东西自柜子里飞速窜出,擦着他的裤管掠过,将他惊得茶点跳起来。他飞快地转身,手电筒的光芒锁住了不速之客,竟然又是一只老鼠!
那老鼠在床前立定,转过头来,看了燕长锋一眼,掉头窜上了床,转眼不见。
燕长锋惊魂甫定,他这才真切地认识到,自己的胆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以前面对着种种的凶案现场,都可以保持镇定,事后安然入眠,那是因为他当时可以做到看在眼里,却并不放在心里,或者说,他可以专注于寻找破案的线索,而忽略了死亡的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