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起行囊的贾扁鹊,在洛府中人的白眼中,傲然走出仁义堂的大门。
她根本不会浪费口舌去向他们解释自己为什么要像个僵尸一样吸取彭无望的鲜血。这就像她根本不会解释自己为什么要拿监狱中的死囚来试制新药、为什么要在隐瞒住病人家属的情况下解剖新死之人的尸体。
她更不会去炫耀自己因此解救了多少涉死的生命。
她一生所做的事有太多的惊世骇俗,也引起了太多的误解。
平庸之徒,对她满是不解;嫉贤妒能之徒,对她指手画脚、大加贬抑;而自命清高之徒,对她不屑一顾。
在她看来,世间之人都是不能共语之辈,和他们谈话也只有让自己更加寂寞。她平生只有一个知己,那就是方梦菁。但是,已经足够了,一生能得一知己,死而无憾。
她想要找一个平静安详的小村庄,在那里饮下绝蛊的毒药,然后默默等待死亡或者重生的来临。
这也是贾家和以钟狂剑为首的钟家仍然在继续的决斗。如果不能分出胜负,贾扁鹊就算是死了,也没有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爹爹和师父。
“这就是我生命里最后一个春天吗?”贾扁鹊略带伤感地看着波光粼粼的瘦西湖,还有横湖而过的乳燕。
“贾姑娘!”这时,一个清朗豪迈的声音从身后悠悠传来。贾扁鹊恍然从沉思中惊醒,回头一看,却看见了飞奔而来的彭无望。
“方姑娘全都对我说了,所有有关你的事,我都知道了。”彭无望不待贾扁鹊开口,就迫不及待地说。
“那又如何?”贾扁鹊已经厌倦了那些名为好奇,实则心存责难之人的刨根问底。
“我……”彭无望的脸涨得通红,他忽然猛的跪在地上,用力地磕了七八个响头,沉声道:“小子对贾大夫多番误解,更加大打出手,怠慢了救命恩人,实在该死。”
贾扁鹊从来没有经受过这个场面,俏脸羞得通红,连忙用力一扯他的袖子,急道:“快起来,这成什么样子。”
彭无望这才挺身起来,急切地说:“贾大夫,本来我想找个时间郑重向你道歉,另外有要事相商,但是明日我就要随着其他豪杰共赴华山围杀青凤堂主,又听说你今天就要离开,所以迫不及待地找你来了。”
“好了,你已经道过歉了,我也原谅你了。你走吧,我要上路了。”贾扁鹊苦笑着说。
“等一下,”彭无望犹豫着说:“贾大夫,我听方姑娘说你要以身为媒,提炼解药以解绝蛊之毒,心中十分钦佩。不知道我有什么可以效劳之处?”
“不必了,”贾扁鹊微微一笑:“你的血我已经饮下不少,足够应付蛊毒,我们这就告辞吧!”
彭无望眼珠转了一转,忽然道:“贾大夫,不知道你可否让我看一看你提炼的绝蛊,以解我之疑惑。”
看在他是世上第二个对她如此推崇的人,贾扁鹊格外耐心地从腰中取出一小瓶为自己准备的绝蛊之毒,道:“这就是绝蛊之毒。绝蛊毒性极重,一经服下立刻发作,极难控制。这一瓶绝蛊是为我自己准备的,我用了江南名酒第一泉泡制,酒水可以抑制蛊毒,令其直到人的胃部才发作。而胃部可以分泌出有利于抑制蛊毒的毒素,如此以毒攻毒,可以让蛊毒发作时的痛楚减少少许。”
说到这里,她脸上泛起得意之色,因为以酒水融制蛊毒,乃是她所首创,也是她生平得意之作。
“贾大夫真令我大开眼界。”彭无望衷心赞叹道。
“我这是怎么了,竟然如此急切地想要在他面前炫耀。”贾扁鹊不由得微微摇头苦笑,心里暗忖:“大概是我真的寂寞太久了。”
就在这时,彭无望忽然夹手夺过贾扁鹊手中的绝蛊酒瓶,飞快地拔下瓶塞,将里面的毒酒一饮而尽。
“你疯了!”贾扁鹊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夺过彭无望手中空空如也的酒瓶。
彭无望朗声大笑,道:“贾大夫,你只吸了我几口血,哪里够用?我浑身上下都装满了血星的鲜血,比你更适合试药,相信我一定能为你炼成化解绝蛊的解药。”
“你真是疯了!疯子!”贾扁鹊又急又气,心里更是一阵难受:“我根本没有太多的把握,这只是一个推想,还没有进行过任何尝试,你很可能会死的。”
“我完全相信你!”彭无望笑道。
“荒谬,连我自己都没有把握,你相信我有何用?”贾扁鹊失声叫道。
“我有信心……”彭无望刚要继续说话,突然胃部传来一阵蚀心刻骨的剧痛,虽然他性格刚毅不拔、坚强无比,但是这股子剧痛也让他禁受不起。
他浑身颤抖、脸色惨白,身子无力地靠在一棵柳树之上,不住地痉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