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府内热闹异常,人影幢幢,官场中人最是势利不过,眼见如今裴家圣恩正隆,权势滔天,无不赶来为裴家贺喜,不管是不是受到了邀请,都挟带着大批的礼品,一个个眉开眼笑的凑上门来。以至于裴家虽然准备了数十桌酒席,却仍是不够,不得不在前庭大院中加开了许多酒桌。送来的礼品堆集如山,原先准备放置礼品的厢房已是不够,不是不散放在院内,只有那些地位尊崇,身份超然的特殊人物的礼品才有资格放入大厅。
院内,那些品级不够进入大厅的官员正自满处游走,不时地亲热地拉住某人,说上几句闲话。
大堂内,裴远达正自陪着六王爷,当朝太师何宇,也就是裴远达的岳父大人,以及另一些朝中显贵正自叙着话,何宇虽然心中不快,但此人为官多年,心思深沉,却仍是满面春风,不住地与众人攀谈着。与这些朝中显贵不同的是,大堂中另有一人却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天鹰堡堡主欧阳天,作为裴立志的授业恩师,今日自是少不了他的荣光。但此时堂中尽是当今最具权势的一批人,说的不是天下大事就是官场走向,他却是一句话也插不进嘴,不得不坐在一角,闷闷地喝着清茶。
裴远达眼光一扫之间,已是发现了欧阳天的不快,紧走两步,向欧阳天一揖:“欧阳先生,怠慢了,犬子能有今日的荣光,全仗先生的栽培了,今日裴某在这里向先生致谢了。”见裴远达对自己如此看重,欧阳天心中不由乐开了花,先前的不快一扫而空,自己门下弟子多在朝中效力,有了这吏部尚书做靠山,前途自是如云似锦。当下站了起来,道:“虎父无犬子,志儿能有今天,全靠他自己的努力和大人您的栽培,小老儿不过是添了一把柴而已!”
二人正自客气,那六王爷却是已看见这边的欧阳天,大笑着走过来,“欧阳先生,哈哈哈,真是太好了,本王最喜欢听你讲些江湖轶事了,今日可不能放过你了,来来来,你我共坐一席!”伸手拉过欧阳天,紧挨着自己坐下。
此刻,后院的正房内,裴立志正端详着一身诰命服饰的孙氏,已是徐娘半老的孙氏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依稀可见当年的风采。“好,好!”裴立志道:“这身衣服才配得上我的母亲。走吧,母亲,外面的客人都已来得差不多了!”
孙氏有些紧张,问道:“志儿,你大娘也去了吗?”看来积威已久,虽然显在的孙氏身份已是大不相同,但仍然对于何夫人非常害怕。
裴立志冷笑两声:“她去了又怎样,母亲,你才是今天的主角!”扶着母亲向前院大堂走来。
端着一盘酒糟鸦掌,乔装打扮的飞扬正自从厨房中向大厅走来,厨房隔大前院却还有一段距离,穿堂过巷的飞扬手中不由浸出了一层汗水,今日高官云集,府中必是戒备森严,也不知有多少高手聚集在此,自己如若一击不中,尚不知能否全身而退,不管能不能杀死此贼,但必须要逃出去,自己尚有很多事要做。凭着自己现在的武功,就算不能成功,要想逃出去,想来却也不难。打定注意的飞扬不由心下大定,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站住!”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飞扬不由心中一沉,被人发现了?还没等飞扬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眼中就闪过了一个人影,鹅黄色的衣衫,配上素白的裙裾,梳得整整齐齐的头上两个大辫子随着对方一跳一跳的身影而上下飞舞,一只束发金环将垂下的刘海扎得严严实实,却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子。飞扬不由啼笑皆非,今日这府中也不知来了多少官员家眷,这个不知是谁家的小姐肯定是趁着自己父母不注意,偷偷地溜出来的。
“叫你站住,你没有听见啊?”樱口微张,一连串的话语吐了出来,借着廊道内明亮的灯光,飞扬仔细一看,不由眼前一亮,一张瓜子脸上,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会说话,微微翘起的俏丽的小鼻子上有着几滴小小的汗珠,一张樱桃小嘴正自对着自己喋喋不休。
来到飞扬面前,这个穿着高贵,一看就是官宦人家小姐的女子却做出了一件让飞扬瞠目结舌的事,伸出一双戴着翡翠镯子玉手,毫不客气地将飞扬手中盘子的盖子揭开,伸手捞出一段鸦掌,大嚼起来。
看着飞扬奇异的眼神,女了不由脸上一红,伸出一双小脚,崩地就踢了飞扬一脚,道:“看什么看,找死啊!”又伸手捞出一段,威胁飞扬道:“你听好了,要是别人发现这里面的东西少了,你敢说是我拿的,我就揭了你的皮!”偏着脑袋想了想,又道:“哼,就算你说了,又有谁敢拿我怎样,不过到那时,你就惨了!”说完,又一跳一跳地向外跑去。
正自满腹心事的飞扬看着对方那渐渐远去的倩影,不由哑然失笑,心情也不由一宽,放松了不少,看来这是一个被家中大人宠坏的大小姐。摸摸身上暗藏的钢刀,飞扬大步向外走去。
一走进大厅,心有所属的飞扬一眼就看见了下首的一张桌子上,自己切齿痛恨的裴立新正自和一个武将服饰的人低声说着什么,二人不时爆出一阵只有男人才明白的笑声。
不动声色,飞扬保持着一个仆人应有的谦恭,低着头向裴立新这一桌走去,裴立新依旧和那名武官说得得意忘形,浑然不知死神正在向他悄然逼近。
近了,近了,当飞扬走至裴立新五步远的时候,手中一旋,盘子带着呜呜的风声向裴立新飞去,同时,飞扬双臂一振,外面套着的仆人衣衫哧的一声化为片片蝴蝶,满天飞舞,反手抽出了插在腰间的钢刀,飞扬叱道:“狗贼,拿命来!”事出突然,大厅内突地安静下来,一转眼,又暴发出一片惊呼,厅中大多的官员和眷属吓得目瞪口呆,更有不堪者,已是钻到了桌子下边,有的女眷已是拔腿飞奔,厅中一时一片混乱。
与裴立新同桌的武将的确不愧是在沙场中打滚过来的,在这是电光火石般的当口,他已是判断出刺客的目标是裴立新而不是自己,重重一拳打在裴立新的身上,将这小子打得转了半个身子,却避开了哪呼啸而至夺人魂魄的旋转的圆盘,随着一阵酸涩的入肉声,圆盘深深的嵌进了裴立新的右肩上,还不等裴立新痛得叫出声来,闪电般的刀光又是杀至,那武将也是反应奇快,飞起一脚,又踢在裴立新的胯上,将他踢的凌空飞了起来,本来直奔胸膛的闪电一刀带着匹练般的刀光自裴立新胯下一掠而过,一声惨绝人寰的痛叫,一砣血淋淋的物事连带着几片碎布从空中落将下来,飞扬一刀得手,更不停留,在空中一个转折,已是如同一支鸟儿一般向林门投去。
那武将低头一看,不由呆住了,那裴立新正自痛得在地上翻滚号叫,旁边那血淋淋的一砣却不是他的那话又是什么?
事情刚起之时,站在六王爷身后的两个面相普通的中年人同时跨前一步,将六王爷护在身后,任下面天翻地覆,却是巍然不动。
正自飞奔向大门的飞扬眼中突地出现了一人,正是当天被自己斩断手指甲的大力鹰爪王王明显,心中一凛,钢刀挥处,破风已是应声而出,王明显当是猝不及防,吃了大亏,今日全身提劲,两手箕张,恨不能将飞扬一爪撕个稀乱。刀光指风一碰,又是一阵怪响,王明显大叫一声,向后几个筋斗飞了回去,这一次可是十根手指甲全都没了,飞扬浑厚的内力却是将他震得全身发麻。
但飞扬也是叫了一声苦也,两人交手一招,自己虽然大占上风,却已是被阻了片刻,就是这一瞬间,又有数名武士围了上来。
嘿的一声,一人吐气开声,一道金光向飞扬当头砍来,百忙当中飞扬一瞥,却是裴家二公子裴立志。凝风,飞扬大喝一声,裴立志那闪着淡淡金光的手被刀劲一引,向一边偏去,自飞扬的身侧擦过,飞扬一跃而起,“砍风”,擞头就是给裴立志一刀,这一刀气势雄浑,自有一股威猛之气,那新封的诰命夫人孙氏眼见儿子与人性命相搏,已是白眼一翻,昏了过去。裴立志也是一声大喝:“来得好!”双手金光大盛,两手呈十字交叠,向着疾劈而下的钢刀迎了上去,一声闷响,飞扬几个筋斗飞上了半空,裴立志却是向后一个滚翻,一骨碌爬了起来,嘴角却是已流出了鲜血,显是刚才一下交手,已是吃了暗亏。本自稳坐钓鱼台的欧阳天咦了一声,霍地一声站了起来,就待出手,身边却伸过一只白白嫩嫩的手拉住了他,欧阳天一挣,岂知这只手却如同一座大山般,硬生生地将他按得坐了下来,欧阳天大惊,转头一看,却见六王爷正自笑眯眯的望着他,道:“欧阳先生,小辈们打打闹闹,你又何必去凑热闹。”欧阳天心中惊疑不定,一双眼瞪圆了,将六王爷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六王爷哈哈一笑,转过头去,轻轻将挡在身前的两人推开,道:“如此好戏,真是难得一见,你们挡住我做什么?”竟是一手端起酒杯,一手在桌上敲打着节拍,看起一场免费的武戏来了。
欧阳天越看六王爷,心里越是惊疑,这六王爷自己认识得很久了,却从不知他竟有这么一身高深的武学,只怕比之自己也是有高无低,看着六王爷的中指在桌上轻叩,却突然发现六王爷的每一次重击桌面,就是飞扬奇招突出,将众人逼开之时,看着看着,眼中突地闪过一丝恐惧。
外边已传来了官兵的脚步声,飞扬心下大急,再不脱身,今日可就要死在这了。大叫一声,刀法突地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