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洛进来以后,跪拜行礼,高广摆手让她起身以后,又屏退了众人,这才问道:“严大人,深夜进宫,可是有急事?”
“皇上,严洛想要告假几日,求皇上恩准。”
为了告假专程夜里进宫,这件事有些奇怪,或者说严洛有十分紧急的事连等到第二天的早朝也不能?
“洛儿。”
高广的这一声轻唤让严洛的头垂得更低,高广又唤了她一声,“洛儿,来,到朕面前来。”
严洛慢慢走到高广榻前,又默默地跪在踏板之上。
“发生了什么事?”高广一边问一边伸手扶起了严洛,又似是无意的问道,“是和沈大人府上的六女沈云儿有关吗?”
严洛大惊之下抬起了头:“皇上,你……”
“呵,你以为朕病卧在这晴安殿就什么也不知道什么都不会关心了吗?洛儿,难道忘了,朕不只是一国之君,还是与你结拜金兰的大哥啊。”
严洛心中一悸,今晚的高广很是不同,被他扶着站起来时,看着他和熙如春风一般的笑容,她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垂下了眼眸。
“洛儿,怪我吗?”
严洛身体一震,猛然抬头看着高广,眼中神情极为复杂,随即又低下去,等了一会,她轻轻摇了摇头。
高广长叹了一声:“你总是这样……洛儿,你这样真的开心吗?”
开心?严洛突然想起,这个词似乎从很久开始就已经与自己无缘了,她低头淡淡地一笑。
高广看着她,眼中流露出一丝柔情,缓缓地说道:“朕费尽了心思得到这天下,这皇权天下当然应该是朕心里最重要的东西。可是洛儿,你知道吗,朕最近睡得不稳,每晚都会做很多梦,可是朕的梦里从来没有这殿上的宝座龙椅,梦见最多的却还是以前在阳帝山和你们初见的时候,朕梦见你,还有瑶儿,朕梦见瑶儿她对着我笑,就好象真的一样。”
严洛终于又抬起了头,定定地看着面前的高广,这个杀伐在握,高高在上的帝王此时正温柔地注视着她,却又似乎并没有在看着她,那眼神如同穿越过她的身体和十多年的时光岁月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一样。
高广说完又自嘲的一笑:“洛儿会不会想,朕这样这大概是人之将死吧?快要死去的人,才会去想着可望不可及的事和人?”
“我用尽了心思,明里暗里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甚至还利用你拖着五弟,令他不能及时返回京城,夺了他的兵权,这才坐上了这皇位成了一国之君。而现在却又来告诉你,这一切都不及你和瑶儿对我重要,你会不会觉得我可笑?”
“大哥,”严洛的手覆上了高广的扶在她胳膊上的手,“不,洛儿并不觉得大哥的话可笑。洛儿现在,很明白大哥的感受。”
因为她也一样,时日不多,所以对于高广的所思所想,她感同身受。
高广敏锐的捕捉到了她话中深意,眼中闪过一抹忧虑之色,反手握住了严洛的手,皱起眉声音急促:“洛儿,你的失情蛊毒并未真的全解,难道是真的?五弟不是取了解药吗?解药是假的?”
“失情盅毒原本就是无解的,中毒的人即使用了解药,身体也已经被毒物侵蚀,以后的日子,不过是拖一日少一日罢了。”严洛微笑着答话,眼神中并没有一点难过伤过,似是对这这一切早已坦然接受,“那解药,原本也只是当初要拖住晋王爷的借口罢了。”
高广手猛的一抖,一抹自责之色在眼底一闪即没,他定定地看着严洛,长叹了一声,伸手将严洛揽入怀中。
这个拥抱无关***,就如同真正的兄长对幼妹的怜爱,又如同同病相怜的友人间相互的慰藉。
“你一直没有告诉五弟你的毒根本无药可解?”
严洛长睫微颤,垂下了眸轻轻摇了摇头:“他为了取解药,几乎丢了性命,虽然我知道他恨我,可是我还是……”
她突然停了下来,过了许久,才抬起头来看着高广,双眸中已是泪水盈盈:“我还是希望他对我的恨少一点,至少不会更加恨我,我知道……我这样很傻……对不对,大哥?”
她更深地偎进高广怀里,终于不能坚持平静,啜泣出声:“我怕,他若是知道,舍了性命丢了皇位,换来的解药是假的,他会,更加恨我……”
她并没有责备自己,只是自责,她原本是为了帮自己才欺骗了高正,自己才是令她痛苦的罪魁祸首啊。
可是此刻说这一些又有何意义呢?
轻抚着她一头乌黑柔顺的发丝,高广沉默不语,严洛也早已停下了啜泣,只是静静地靠在他怀里。
“洛儿,”半晌高广开了口,“云儿是瑶儿的孩子吗?”
感觉到严洛明显的一僵,高广嘴角抿起一抹苦笑:“朕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就有那样的感觉,云儿的眼晴和瑶儿一模一样。”
严洛从他怀里撑起身来,看着他,脸上泪痕犹在,眼神却恢复了沉静:“是,云儿是大司祭的女儿。”
“我记得当初瑶儿曾对我说,明疆的大司祭是不能……成亲的,为什么……”
高广不能否认直到现在自己的心里仍有些不甘,那时候瑶儿淡淡的拒绝了他,理由便是明疆的大司祭,必须永远保持圣洁的处子之身。
“是孽吧。”严洛目光投向了别处,注视着案前香薰炉中袅袅而动的烟雾。
高广并没有追问下去,那人是谁,竟让瑶儿对他动了心,这样的问题,对现在的他已经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