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望着那个背影,心里忽然堵得很厉害。
难怪。
她初见他时,不是没想过,怎么说也是一国皇子,如何就能被送去敌国,给一个年纪足够当他母亲的人做偏房。他们曦国的皇帝,倒也能舍得。
她也曾笑着与山月闲话,你说这人哪一点像个皇子了,胆子又大,又不娇气,仿佛逆来顺受得很,有些时候,却又敢不知死活地来招惹她。
如今人间,流行这样养儿子吗?
难怪她第一次拉他手时,就摸到了他掌心的薄茧。
难怪他没有喝过红枣银耳汤。
因为他原本就是被扔在皇宫的角落,灰扑扑的一只小猫,有一天被人强抓了来,擦洗干净,套上漂亮的衣裳,送去强大的敌国,妄图缓和征战。
他所带的嫁妆,不如说是进贡或者赔礼,都更合适。
他身上流着皇家的血脉,却还不如没有。
在那个皇宫里,恐怕随便哪个寻常的下人,都活得比他好,至少不必在吃尽了生活的艰苦之后,再被吞吃掉第二次。
而她初见时,却还只道他是个娇生惯养的小皇子,用一把业火烧尽了整个皇族的尸首,还当是赏给他的恩典。
他当时还谢了她。
为那些根本不值得的人。
梵音合了合眼,声音罕见地有些疲惫。
“他人呢?”
梦妖倏忽浮现在她身边,期期艾艾地看她一眼。
“这……不好吧。”
“什么意思?”
“我们蜃楼的规矩,您也是知道的。我这嫉妒天,可不像金钱鼠他们那样鬼灵精,祸害人,我什么都不曾做,困住各人的,不过是他们自己的心念罢了。若有人破不开执迷,走不出去,便合该留下。”
“我知道,您是威名远扬的迦楼罗王,无人能敌。可我身为这第二层的管事,若是徇私轻放了,只怕同僚们要我给个说法,主人那边,也要拿我是问。”
她眨眨眼睛,口吻如梦呓般天真。
“不如,我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怎么说?”
“您自管去往下一层,去做您要做的事,我绝不阻拦。至于这个男子,便做个人情,留给我罢了。一个凡人,想来对您也没有多大的用处。男人嘛,天底下还不多的是……呀!”
她一声惊叫,堪堪避过锐利剑锋。
梵音掌心的剑一跃而出,杀气腾腾,没有刺中她,却一剑劈开了眼前幻象。
大殿、永巷,如墙上彩绘般,片片剥落,露出最初的那一幕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