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素衣没想到皇上还会考自己,这问题泛,而且说好了显得虚假,说坏了又刀悬头上。
“奴婢只图餐,说不上有什么看法,经年流浪,好不容易可以安顿下来,心想只要有饭吃,去哪里、住哪里都是一样的。”
“哈哈哈哈……”
不料皇上大笑起来,“听青姑说你也见过朕的两个儿了,你对他们有什么看法?尽管大胆地说吧,朕想知道在外人眼里这两个儿是怎样的。”
“诚如市井传言一般,仁德,秦王骁勇,正是皇上的左右臂膀。”
“市井上真是这么传言的?”
“回禀皇上,姓是这么认为的。”
“可朕不这么认为。”李渊突然一脸严肃,目光冷然。
“朕的个儿,各有才德,包括魏云公主和灵蕴公主在内,都是一武一,这都是皇后生前教导有方的结果。然而……错就错在,全都优秀了……放在寻常姓家,他们都是不可多得、旷古烁今的人才,然而,生在帝皇之家,是福是祸,还不得而知……”李渊说到后面,已是十分无可奈何。
“就说这魏云公主,上阵杀敌,打仗经营,后方支援,无不通晓,偏偏不能打理好一个家,灵蕴公主专研诗书,性孤僻,奈何不愿出嫁……如今天下平,回头看这些儿女,真是让朕发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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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奴婢说祝福她,其实只是希望他日假借她的手,把我们救出火坑而已,宁可多一个朋友,也不要多树立一个敌人,只要她觉得有负于我,日后我便可要求于她……这是奴婢当时真正的想法……”
“人之常理。”
“但是……奴婢的一个姐姐却因为这件事,整整一个月不理会我,只因她看穿了奴婢的心事……”宫素衣将往事一一叙来,似乎已经想到曲萦了,但碍于曲萦的身份,并没有说什么,曲萦的身份还是越少人知道的越好。堂堂一个大唐公主,竟然是孤儿,莫论天下人怎么看,就连皇宫里的人也都会看不起的,这是最最不愿意看到的。
是以宫素衣在诉说的时候一直沉默着。
“奴婢从小就喜欢耍小聪明,跟她比起来,却是多么渺小,多么可悲。她说:宫素衣,你记住《道德经》里的一句话‘智慧出,有大伪’。一旦你动用智慧,所有的一切就变得不淳朴了。”
忽然抬起头,微微舒出一口气,“竟然是这样一个故事……智慧出,有大伪……呵,朝廷上的争斗,比起战争更加让人感到疲累,本宫常常怀念以前打仗的日,那才叫痛快,得天下后,发现朝廷上的争斗比战场上的剧烈多了,复杂多了,不知不觉,本宫也迷失了自己……正如你所说,一旦你动用智慧,所有的一切就变得不淳朴了。想当年,本宫与秦王前后夹攻,并肩作战,东成西就,然而自从战争结束,这情分就开始变了……”
“奴婢当年倘若没有遇到她,只怕早已变成另一个人了。还记得,她当时责罚奴婢把《郑伯克段于鄢》抄了十遍。”
“《郑伯克段于鄢》,为了将自己的弟弟置于死地,郑伯隐忍了十几年,不仅不加以调教,反而放纵弟弟的胡作非为,推波助澜,以退为进,纵容他逆反,最后一举歼灭。其实是以‘仁’的名义在杀人!”
“看过这个故事,知道这个道理的人很多,但能够像今日这般做到的,却是很少。”
“你的那个姐姐很聪颖,不知是否就在宫里?莫非就是那个蓝采芹?”
“不,她已经……”宫素衣心中一酸,不忍地说道:“已经死了。”
“真是可惜!”
“人生若有此师友,便是大幸。本宫身边的仕官们,倘若都能像你这般,天下必定大治。”
“奴婢觉得,如果生命中没有一个严厉劝正自己的人,那才是真正没有爹娘的孤儿,所以,奴婢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孤儿。”宫素衣说着偷偷看着的表情。
但见他微微蹙起眉头,似乎联想到了什么。
“这句话说得十分之好!”
“奴婢后来一直想跟妹妹道歉,可惜已经没有机会了。那户人家已经搬走了,如今也不知她身在何处,就算知道,只怕也难得一见,就算见得,只怕也认不出来。只怕这辈都没有机会跟她亲口说一声对不起了。奴婢让她一直活在内疚之中,不觉已经十几年过去了,也不知她过得好不好?……”说到这里,宫素衣又补充道:“有些事情一旦错了就是错了,一辈都没有机会改变了,每次想到这一点,奴婢便觉得罪大恶。虽然她选择了离开,但心里却还有我这个姐姐;而我,虽然选择了留下来,心里却早已没有她这个妹妹。所以,请珍惜眼下缘分,做兄弟有今生没来世,奴婢相信秦王总有一天会体会到的苦心的。”
刚刚想到曲萦跟宫素衣会不会有什么关系,不料被宫素衣给掰了回来,思给掐断了,只得点点头:“秦王交横跋扈惯了,杀敌还行,治理天下却还缺乏一些智慧,但愿如你所言,他能早点想明白。”
“那么,奴婢就不打扰了。”
“嗯,你下去吧。”
宫素衣躬身引退。
一场生死争辩终于暂时停了下来,宫素衣已经在刀背上走了一个来回了。宫素衣之所以敢这么硬气,其实并非真的胆大包天,她深深知道活下去的重要性,她只是明白,在皇帝召见自己之前,就绝对不敢处置自己的!
凭着这一点,宫素衣才敢跟对抗!敢于“请死”!
走出正殿大门,宫素衣感觉就像走出了鬼门关。回掖庭的上,心情并没有放松下来,宫中高人无数,个个高深莫测,她就算她有点小聪明,在这里也算不得什么。
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她终于明白李溯立每天过的什么生活了。李溯立说得对,这宫中凶险了,稍有才华就会被人利用,而心无城府的人,往往死得不明不白。
宫素衣觉得心口闷闷的,在宫中,一天不如一天快活,倒是采芹,一天比一天快活,看来一个人的盼头真的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