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顺下了这口气,海愿长叹一声抬头看向了窗口,那窗纸上已经露出了蒙蒙的灰白色,天快要亮了吧。小手抹了一把额角上还留着的汗水,海愿感觉自己的心还在“砰砰”的跳着。
海愿的心情万分的忐忑,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那是因为她在赌着自己人生中最大的一局;同时也是因为自己第一次在算计着别人,而良心不安。海愿现在很奇怪,那些日日处心积虑的算计别人的人难道都不会做噩梦吗?还是一个人坏到了骨子里,就根本都不会有恶的感觉了,只是一味的会朝着那个邪恶的方向走?
海愿不仅害怕起来,是不是自己开始设这个局的时候,就注定自己也要梦魇缠身,直到最后堕落到连噩梦都不会做了,从而彻彻底底的变成一个会算计别人的坏蛋。
伸手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那一头长而柔顺的青丝还在,顺滑的披散在肩头和背上;但海愿却再次回想起梦中自己头发掉光的样子,胸口就好像重压着一块巨石。
这一次,她是把自己都放在了赌桌上,所谓不成功便成仁了。而海愿之所以能如此狠下心来,除了是为了自己的幸福,更是因为被那狠戾到连自己骨肉都可以随意舍弃的摄政王和王妃所震撼了。试想一对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可以拿来做筹码、用来陷害别人,那还有什么是他们所不舍得的呢;所以海愿知道,如此艰难的时刻,也是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她一时心软丢掉的就不只是自己的幸福,而是他们一家人的身家性命了。
此时钟离域未归,海愿被囚禁此处孤立无援,她怕对手心狠手辣,会在钟离域回来之前对自己或是念儿下手,不想要坐以待毙就只能表面上装作无害,把赌注压在那一碗汤上。虽然只是在现代从网上随意看到的一个食物相克的方子,海愿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效,但现在她所能做的也无非就是放手去赌了。
海愿还记得自己看到的是:鲶鱼与红枣同时导致脱发,用蟹可解。没有经过事实证明,海愿也不知道这里的厨娘或御医会不会也知道这样的非常识性问题,但之所以要赌,其一就是赌这里没有人知道这鲶鱼和红枣相克的后果;其二就是赌自己身边有那摄政王派来的人,若是有人回报过去,想必刚刚失掉一个孩子的两人会要试试自己说的这个秘方的。而若此方真的有效,那王妃真的落发了,自己手里就有了一个谈条件的筹码。
可海愿还是第一次算计别人,而且只是凭着自己的猜测和未经证实的一个“偏方”去赌,未免太过冒险了。海愿会心悸,因为她自己也喝了鲶鱼红枣汤,虽然她装作无意的又吃了蟹,可究竟是不是真的能解毒呢;海愿会害怕,她怕自己真的赌赢了,那就是第一次故意的害人成功,她原本无害又温柔的性子终于迈向了阴谋与狠戾的那一边,究竟之后会走多远,海愿的心里也在彷徨着。
所谓一入宫门深似海啊,海愿知道自己纵身跳进了皇宫的这个大染缸里就再难独善其身,善良不是幸福的依靠,胜者为王才是真理;你不算计别人,就终会有一天倒在别人的算计之下。
“唉……”又叹了口气,海愿再没了睡意,起身穿好了外袍来到了窗边,推开窗子让屋里的空气更加清新一点,好把心头那份萦绕不去的忐忑冲散开来。
忽地,海愿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窗外的墙边上,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形跃了过来,一点朝霞的彩色也正好跳出地平线,将那个身形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色,如天神降世般带着一股气势,又轻灵的好似一只狸猫,飘飘然的飞掠到了近前。
“海愿……”钟离域没有想到自己才来到近前,海愿居然就推开了窗子,她那张可爱中透着灵气的小脸被朝阳映照的分外妖娆,就好象是被七色的霞光围绕着一般,最主要的:那是不是一种心灵相通呢,为何自己披星带月的赶回来,又急急忙忙的偷偷潜入宫中想要看她一眼,原来她竟然已经早起,在这里是等候着自己吗?
“域!”海愿揉揉眼睛,才发现自己没有看错,那日思夜想的俊颜除了钟离域还能有谁。
钟离域轻飘飘的跃到窗前,一掀窗户就要进来,海愿还站在窗边帮他撑着窗子,却不成想钟离域还未进来,就将刚探进来的俊脸凑过来,狠狠的在海愿的唇上印了一下,这才纵身跳了进来。长臂一伸,将海愿整个人都横抱起来,转了一圈还舍不得放下,就那样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低头仔细的凝视着。
“看够了没?”海愿被钟离域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又想起自己一早起来头发还是乱的,脸也没洗呢,就给他这么近距离的看了又看,忙羞涩的转了头,空给了钟离域一个侧脸来。
“看不够,看一辈子都不够,还要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这样天天的看着。”钟离域微微一笑,低头吻住了海愿小巧可爱的耳垂,轻舔一下惹的海愿一阵的酥麻,慌忙的将他推开一些,小手勾住他的脖子问道:“是不是急着赶回来的?看看脸上还有灰尘呢。”
海愿的小手在钟离域的脸上一刮,果然有些微尘,但也发现了他脸上几处细小的伤口,虽然已经结痂,也丝毫不影响钟离域那妖孽般的俊美,反而平添了一分男人的刚性之美,可海愿却心疼不已,忙着追问:“怎么伤的?”
“知道你喜欢阿丑,我学个样而已。”钟离域打趣着自己,又在海愿的脸上亲了一下,才将她放下来,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看到钟离域那一脸的微尘,再看看他脸颊上的伤口,以及那喝水都有些迫切的动作,海愿知道他这一趟走的很辛苦。忍不住心中的疼和酸,上前从身后拥住了钟离域精壮的窄腰,海愿将自己的小脸紧紧的贴住他结实的背,那种只有他才能给的安全感骤然袭来,让海愿的心都踏实起来。
“海愿,我待会儿去禀告父皇,保你出去。若是父皇不准……”钟离域停住了话,伸手将海愿紧紧拥着自己腰的小手拉开,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前,再次紧紧拥进怀里说道:“若是父皇不准,我宁愿带你远走天涯,我们和念儿一起过那没有烦乱与争斗的日子吧。”
钟离域这一趟来去天山,想了很多很多,他从来都无心皇位,以前争的是哥哥的公道,如今争的是自己的幸福。可既然想要幸福,并不是抓住才幸福,若是放弃一些俗事、俗利,他相信和海愿一样会有幸福的,而且那种平淡与温馨才是他想要得到的最宝贵的东西。
“出去不难,难得是你如何摆脱你所拥有的。大祭司曾经对我说过,你想要最简单的,却往往要付出最宝贵的,经过一个艰难的过程才会拥有。如今你要放弃,并不代表别人会放过你,离开等于放弃了保护自己的屏障,当你手无寸铁之时,那些对你虎视眈眈又十分忌惮的人再想要除去你就好像碾死一只蚂蚁了。”海愿叹了口气,要离开其实容易,但难的是如何真正的平静下来。
就好象是哥哥的那个静心筑,他离皇宫最近,却是最少被打扰的;其原因也十分简单,因为哥哥丢掉了最宝贵的健康,他用多年的痛苦换来了今日的平静,已经无人相信他会参与储君之争,所以即使再乱也有哥哥的一席之地。而如今钟离域想要抛开这一切,那只怕他要抛开的也不仅仅就是一个瑾王的头衔而已,至于会失去的东西,海愿不敢想,所以她更加不想要钟离域付出那么大的代价,而唯一可以自保的办法,不是逃,而是站起来挑战。
“海愿……”感觉到海愿拥着自己的手臂一紧再紧,也感觉到自己怀里的海愿身子十分僵硬,钟离域的大手轻轻的抚摸着海愿的秀发,长长的叹了口气,他们都太累了。
“域,不是传回的消息说你带了神医回来?那念儿的毒是不是可以解了?”海愿听到钟离域叹气就是心中一酸,忙岔开了话题,不想要将这么悲切又沉重的话题继续,转而就马上想到了念儿。
“是,我一回来就来了这里,只为看你好不好,待会儿回去的时候要接上念儿,神医已经在瑾王府等着了。”钟离域说完,想了一下又笑着说道:“其实这神医和我还算是有些渊源。”
“渊源?”海愿不解的抬起头来,看着钟离域,等着他的下文。
“这神医是天山秘族的一位少女,她是来找她姐姐的,而听她叙述的意思,她姐姐应该就是我的三皇嫂——蒙澄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