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此时便又轻笑了一声,说道:“妪怎么就从不去想想,为什么我会提前数月便知晓,五月初八这日,我身边会缺人手?”
周妪腰背一挺,面色陡然微变。
“妪是从不曾去想过这个问题,还是,不敢想?”凉阴阴的一语说罢,秦素便往后退了一步,坐回了位中,看也不看周妪,只淡声吩咐:“妪回吧,此处不必你服侍,阿葵,送妪出去。”
周妪的后心,忽然沁出了一层细汗。
她没去想这件巧合到令人生疑的事,是不愿想,还是不敢想?
这其中的区别,她竟然有些闹不清。
她只知道,当她带人上山,亲眼目睹了这许多仆役的死伤之后,她是觉得庆幸的。
庆幸秦素不在府中,不在阿承左近。
此刻细思,她为何会觉庆幸?是庆幸于摆脱了这个出身不好的外室女,还是单纯地觉得……害怕?
周妪的后心已被冷汗浸湿,僵立原地,面色发沉,那厢阿葵便走上前来,苍白的脸上不见情绪,态度冷淡地道:“妪,请吧。”
看着她伸向院门处的手,周妪心底一滞。
她忽然便记起,秦素留住于白云观,是因为命格奇特,身系秦家满门今后的福运。
这位六娘子,总有一天会回去的。
而更重要的是,阿承以及她本人,皆帮了秦素许多的忙,他们祖孙与秦素,已经拴在了一根绳上。
此念一起,周妪的脑海中便如一道闪电划过。
她现在才来与秦素划分彼此,已经太迟了。
她一心只挂念着她最宝贝的亲孙子,正所谓关心则乱,却犯了最大的错误,便是左右摇摆不定。(未完待续。)
第242章 八护卫
周妪扪心自问,她此前始终不敢去想的那个疑问,其实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证实了,秦家六娘,或许真如东陵先生所说,乃是命格奇特之人,甚至,并非常人!?
他们祖孙为秦素做了那许多事,此刻收手已是不及,对两方面都没好处。此外,再退一万步说,跟着秦素,也未必便意味着无穷无尽的麻烦。
便在这短短一瞬间,周妪的脑中已是飞快地闪过了无数个念头,而待她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身前是已是数级石阶,阶旁浓荫匝地,绿柳拂槛,正是烟霞阁的院门。
她一时想得入神,竟不知自己是何时出得门来的。
她心下微惊,回过了头,想要对阿葵说句话,便在此时,身后蓦地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妪如何在门外站着?”
这沉稳而又略带沧桑的男子语声,令周妪瞬间闭上了嘴,面色亦重新恢复了平素的淡然。
“董管事来了。”她转过身,客气地向董凉打了个招呼,语声很是恭谨:“劳动管事又跑了一趟,辛苦了。”
董凉穿了一身苍黑色的衣袍,脚上的黑色布履纤尘不染,不疾不缓地道:“此皆是太夫人的吩咐,我不过跑个腿罢了。六娘子独自在外,身边不可无人护卫。”
他的态度很平缓,虽是一日之内连续两次往返于白云观和秦府,可他看上去却无一丝疲态,亦分毫未受这潮闷天气的影响,衣襟袖摆皆是干净,连头发丝都没乱上一根。
董凉是去调拨侍卫的。
原先蓬莱阁的那些侍卫,再也不能好生执行护卫的任务,故他便又回府调拨人手,而周妪则留下来安顿好诸事,二人当时便是如此分工的。
“太夫人思虑周全。”周妪恭声说道,又客气地向董凉一笑:“小董管事这一不在,董管事便忙了起来。”
听人说起了董安,董凉的面上便浮起了一丝笑意,颔首道:“田猎是个力气活儿,他年轻,由他接手最好。他做事还算周全,我也能放下心来。”他似是颇为感慨,说到此处便叹了口气,抚了抚夹着银丝的头发,有些自嘲地道:“我年纪大了,老胳膊老腿的,可跑不动了。”
虽是自嘲,然语气中的欣慰却是鲜明的。
周妪便笑:“一说起小董管事,董管事这话便多了起来。”顿了顿,又关切地问:“庄子上头可没什么事罢?”
董凉放下手来,将两只衣袖拢在小腹处,语声平缓:“好在无事。林家两位郎君并那些客人们,皆是只受了些虚惊,也无人受伤,今日一大早,一应客人已经都送回府了,方才阿安才使人送信回来,说他正在田庄检查房舍、清点米粮数目,兼查一查账目,待处置完了便会回来,恰好可跟得上我们离开青州的车马,太夫人却也放了心。”
“那真是谢天谢地。”周妪合掌念道,面上含了淡笑,与董凉对视一眼,二人俱是心领神会。
董安留在田庄是怕有人趁乱生事,而他防着的人,便是林氏的那两个嫡兄——林大郎林守正、林二郎林守诚。
便在四月下旬,林氏兄弟便打了秦家的名号,陆陆续续地邀请一些上京的中、小士族子弟去田庄行猎,因来的人有早有迟,故这场田猎便从四月下旬一直延续到了昨日地动。
说起来,秦家在上京的那两所田庄,便位于南门外百里处,占地极广,乃是太夫人名下的产业,每年的出息都很好,依山傍水、物产丰富,风景也十分优美,尤其多出野物,实是田猎的好去处。
如今秦家阖府守丧,这些士族之间的交际却不好就此停顿下来,由林氏的两个兄长出面自是合宜的,因此,这田猎便得了太夫人的首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