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道横平竖直,没那么多弯弯绕,除了御花园里还有几处些曲径通幽的奇景外,这所皇宫里的每一道栏杆、每一个转角,都显示出了一种光明正大的气势,似是藏不下任何阴谋诡计。
然而谁知道呢?
这世上多的是表里不一的人,也多的是表里不一的事,越是华丽的外表底下掩藏着的人或事,通常也越是不堪入目。
郭元洲的神情淡极了,即便盯着他细瞧,那双平静的眼睛里也只有温和,平淡得让人能够瞬间忽略它的深不见底。
太子仪仗出现,宫人跪避,宫道旁不时可见匆忙伏地的宫人,他们如同被西风吹得倒伏的野草,在太子殿下的身侧矮下去了半截。
由这条宫道出去转西,又是一条同样平直的宫道,道旁的杨树也是同样地排成两列,如果是不熟悉皇宫的人,仅是走在这样的路上,也会觉得茫然。因为,这些宫道几乎一模一样,连道旁兽头石柱的数量,也是完全相同。
直到这条宫道走到头又转了个弯,来到了一处十字路口,郭元洲面上的神情才有了些许变化。
“韩忠,去瞧瞧几位皇兄。”他温和地说道,说话的对象是走在他身后数步远的一名年老的内侍。
那个叫韩忠的内侍闻言,沉默地躬了躬身,随后打了个手势。四个穿着不同等级宫服的小内侍得了指令,离开了大队人马,飞快地往西侧的岔路口跑去。
郭元洲略停了步子,回首看向韩忠,面上的笑容很是亲切:“韩忠,你说这一次,几位皇兄会不会见本宫?”
韩忠躬了躬身,苍老平直的语声略带着几分尖细:“诸殿下乃是千金之躯,贱庶不敢妄自揣测。”
推得很干净的回答。
郭元洲的唇边蕴着笑意,盯着韩忠瞧了好一会。
韩忠的腰弯得很深,脸低低地垂向地面,从郭元洲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对方的束发锦幞,以及幞头下露出的灰白的发鬓。(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354章 忽有疾
郭元洲轻轻“嗯”了一声,低下头掸了掸袍子。
太子规制的冠冕上垂着透润的玉珠,那珠子冰凉如沁,刮过郭元洲的鼻尖。他低垂的眸底深处,飞快地划过了一抹针尖般的锐意,然而很快地,他便又抬起了头,面上的神情仍旧是方才的冲淡平和,唇边的笑意中含了一丝孺慕,叹息地道:“几位皇兄皆在静养,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们了,甚是想念。”
他特地弃用了“本宫”的自称,说着还笑了笑。那平和无害的笑意,含着几分淡淡的关切,很符合一代储君对待兄长应有的态度。
大队人马转向了西侧的岔路,走了约有一刻钟的功夫,方才停了下来。
此时,他们已然置身于一片颇为阔大的区域,这片区域的东南角被几座精致的殿门围着,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半圆,而西北角则是皇宫内湖之一的明心湖。
这面湖虽然不算大,倒也是烟波皓渺,便在这样的天时里,亦时常可见鸥鹭振翅飞过,长长的羽尖儿剪过湖面,掠出道道波纹。
确切说来,这里已然超出了内宫的范畴,但仍旧地处皇城之中,几位成年的皇子便住在此地。虽说眼前的宫门有好几座,但这里却只有一个统一的名称“广明宫”。
相较于太子所住的东宫,广明宫显然要大了好几倍,每位皇子都有专属的殿宇,每处殿宇亦有专属的宫门,殿宇间以高墙相隔,以内门相接,既可关起门来成一统,又不妨碍兄弟之间的往来。
如果说,东宫是以庄重华贵为要,那么,广明宫便是以秀丽典雅见长,斗拱垂星、飞檐衔月,疏阔处平湖如镜,精细时竹桥照影,风物秀美、亭台轩丽,很有几分江南的婉约味道,堪称风物上佳的一处宫殿。
除此之外,广明宫另设有一处正门,便在金水桥的东侧,由那道门出去骑马只需半刻钟,便可抵达大都城最为繁华的德胜门。
仅从这一点也能看得出,中元帝对待自己的几个儿子也并非一味地严苛,还算有通融之处,这所衔接内外的住处便可见一斑,皇子们的行动也称得上自由,只要外出的次数不太频繁,中元帝并不会太拘着他们。
当然,这些也都是刺杀事件发生前的事了。
如今的广明宫,靠近德胜门那一处的宫门已经锁死,并加派了十倍于往常的金御卫严守,不许任何人进出。皇子们若想出去,便只能选择位于皇宫这一侧的殿门。
而即便如此,几位皇子也已经许久不曾出过广明宫了。
早在刺杀事件发生的当日,中元帝便于震怒中召集朝堂诸公,在上书房密议良久,随后便突然颁布了一道旨意,令诸皇子“为江山故,闭门修业”,于各自的住所“安心静养”,无故不得外出。如果一定要出门,也必须上表中元帝,详细写明出门的理由以及日期、时间、地点等等,得到允许后才能离开。
这道旨意,有着十分鲜明的圈禁意味,而大陈诸公对此却皆是不置可否,一望而知,他们必定已经与中元帝达成了某种一致。
如此情形,明眼人自是看得一清二楚,而诸皇子很快也深明其意。就算他们一时看不明白,他们身边的谋士与门客也不是白吃饭的,自然会有人指点他们。
很显然,中元帝对自己的儿子们有了戒心。虽然不明白他这戒心从何而来,但此时最明智的做法,便是安静地呆着,一件多余的事都不要做。
于是,几位皇子无论心中有鬼无鬼,全都是闭门不出,当真在广明宫中“静养”起来。直到唐国八皇子被刺身亡的消息传来后,朝野上下那种严阵以待的气氛,方才略有松动。
从某种程度上说,唐国八皇子的死,削弱了一部分中元帝对儿子们的怀疑,但却并不能最终令他释怀。因此,诸皇子如今的行动仍旧受到极大的限制,出入十分不便。
唯有太子郭元洲,因为他是一国储君,又是在行刺事件中唯一一个险些丧命的,中元帝对他倒是比以往亲厚了些,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