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数日之前,也有另一个人在德晖堂前就座,与她分庭抗礼,几乎将秦家的脸都踩在了脚下。
而此刻,又来了一个。
这念头一起,一股怨愤便直冲太夫人的胸臆,她几乎有点无法呼吸。
这世上所有不讲理的人,是不是都喜欢在德晖堂自己找椅子坐?且还都特别喜欢坐在她的对面,给她绝大的难堪?!
太夫人从不曾如此刻这般愤怒过,亦从不曾如此刻这般无奈过。
秦家最近真是走了背运,这才安静了没两日,竟是又起纷争。
只是,这来人到底不是她能够摆出长辈架子的秦六娘,而是来头极大、身份极尊的范大郎。
现在的太夫人唯希望着,范大郎离开的时候,秦家别再有人倒在血泊之中了。
她的视线扫过倒地不起的林四海二人,复又转向了范大郎,客气地道:“范家郎君到访,本当远迎,这却是我们失礼了。”说着她便回首吩咐周妪道:“去,把林侍卫他们抬去前院,先请医来瞧瞧。”
在外人面前,秦家也不能太失了方寸,至少也要摆出一点主人的派头来。
这毕竟是在秦府,而非汉安乡侯府。
应当说,这个度,太夫人还是拿捏得很到位的。
听了她的话,范大郎便露出了一个没什么笑意的笑来,道:“还是晚辈唐突在先,在秦太夫人跟前失礼了。”
话虽如此,他却仍旧坐得极稳,身子都没动一下。
周妪领着几个仆役去院子里抬人,这厢太夫人便对一众晚辈道:“来,你们都来见见范家大郎君。”语罢又对范大郎一笑:“府中守孝,他们也一直没怎么出门儿,倒是不大识得大郎君。”
这几番话说下来,场中的气氛立时便松动了一些。
秦家的小辈们此时便上前见礼。因来的是男子,故见礼的便也只有秦彦昭他们这些郎君,至于女郎们,此时则全都坐去了太夫人的身后,林氏与钟氏挡在她们前头。
这倒不是秦府的女郎们不想走避,实则是范府侍卫来得太快,竟将所有出路都堵死了,秦府的仆役们也被赶到了院门处。秦彦婉等女郎避无可避,只得尽量远离。
如此一来,这次会面至少在礼数上,也就算是没有太大缺失了。
范大郎对这些小事自不放在心上,只有在秦彦昭等人上前见礼时,他的神情方才变得专注了一些。
“却不知哪一位是秦三郎?”他问道,锐利的眸光扫过秦家的每一位郎君,复又看向了太夫人,忽尔一笑:“说起来,我今日前来便来找太夫人讨两个人的,只要这两个人跟我走,我便立刻离开。”
先问秦彦柏是谁,又说要来讨人,且眼神看着就很凶,范大郎今日此行,果然不是好事。
秦彦柏的面色有些泛白,包括太夫人在内,每个人的面色都很不好看,秦彦梨更是花容失色,整张脸白得像纸一样。
“不知大郎君要讨哪两个人?”太夫人终是出声问道,眼神扫向了秦彦柏,“为何又要问起我重孙?”
“我自有我的道理。”范大郎说道,面上仍旧带着几分玩世不恭:“不知秦三郎与秦三娘何在,站出来给我瞧瞧。”
微带嘲谑的语声,清晰地送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秦彦柏与秦彦梨的脸色,变得越发苍白起来。
太夫人强抑下心中涌起了不安,沉声问道:“大郎君寻我家三郎与三娘,不知所为何事?还请赐告。”
秦家虽势微,却也并非什么阿猫阿狗,而是有阀阅、有族谱的士族,就算再是落魄,也不能别人说一句话,就要把族中子弟送到人前观瞧。更何况,范大郎到现在都不肯说出找人的原因,太夫人自是不肯让步。
范大郎闻言倒也并未动怒,只命侍卫寻了个托盘出来,而他则将两样东西搁在了托盘上,随后便带笑不笑地对太夫人道:“太夫人问我,我倒还要问太夫人,这两样东西,可是府上三郎与三娘子所有?”
听得他所言,众人的视线全都不由自主地凝聚在了那托盘上,而随后,秦彦柏兄妹的脸色,在一瞬间几乎青白泛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