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伙计早已被我苍白的脸色吓的没了主意,听到我要去休息,忙不迭的点头,“老板娘你放心去吧,这里交给我和小六就好。”
我点点头,拖着摇晃的身体朝楼上走去。
“老板娘,等等。”身后的小六叫住我,我回过头,他满脸憨厚的递来一只药膏,结结巴巴道:“这是治烫伤的……效果很好……你涂一涂吧。”
我抬起自己的手,看到上面被开水烫出的几个水泡,却一点也没感觉到疼,似乎心里的疼痛早已超过了肉体上的,但看到小六充满关怀与担心的眼神,我不忍拒绝,朝他点了点头,将药接了过来。
拿着药回到房间,福惠福沛都去上学了,我一个蜷到床角,十三的影子开始不停的在我眼前浮现。眼泪就这么不受控制的拼命落下,我死死咬住嘴唇,低声的呜咽在我口中逸出。
十三……十三……
不知哭了多久,天色慢慢暗了下来。我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仿佛一尊雕像。门咯吱一声开了,福惠拉着福沛的小手走进屋来。屋里很暗,他们并没有看见我,待到点上蜡烛,他们才看见满脸泪痕的我正蜷在床角一动也不动,不由得吓了一跳。
“娘!”福惠大叫一声,飞奔过来,福沛也一路小跑着走过来。
“娘,你怎么了,你别吓福沛啊!”看到我手上的烫伤已经肿的老高,福沛吓的不知所措。福惠也是一脸惊慌,不过他毕竟比福沛大了一岁半,很快镇定下来后,他对福沛说:“你在这里守着娘,我去叫李伯伯。”
福沛快速的点点头,福惠看了我一眼,飞快的奔下楼。没一会,老李就带着几个伙计上来了。
“啊,老板娘!”小六看到他下午给我的药膏原封不动的摆着,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发出一声惊叫,老李迅速查看了一下我的伤口,出去找大夫。
我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没有任何表情。大夫帮我上好药,说已经没有大碍了,不过只怕这个疤恐会留下。听着他的话,我突然微微一笑,“也好,这是个烙痕,让我永远记住他。”
“呃?”大夫不明所以的看着我,我漠然的抬起头,对老李说:“送大夫出去吧。”
福惠福沛并肩站在我面前,他们虽不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但也知道我一定受了什么打击,才会哭成这样。
“娘——”犹豫了半晌,福惠终于开口。我摇了摇头,“别问,什么都别问。”他顿了顿,终是没再说什么,只是目光复杂的看着我。我深吸一口气,疲惫的闭了闭眼睛。还是别让福惠和福沛知道了,要是他们知道他们的十三叔已经不在了,不知道会不会比我的反应还要激烈。
于是,雍正八年就在我有时发呆,有时流泪中过去。雍正九年,我虽然已经慢慢平复了十三在我心中留的那条疤,可是每每看到手背上的那块疤痕时,心中还是会疼痛难忍。雍正十一年二月,胤禛封皇四子弘历为宝亲王,皇五子弘昼为和亲王,我知道他这是在为弘历铺平道路做最后的准备。弘历现在已经跟着他学做了许多事,很多大臣都大概猜测到雍正将传位于弘历,所以对待弘历的态度与其他皇子略有不同。
雍正十二年五月,雍正命弘历、弘昼入值办理苗疆事务,弘历已经到了政治中心的最前线,而此时离历史上的雍正离世还有一年时间。我站在柜台前看着拥挤的茶馆,心中难以平静。
难道他真的要在明年与我一同归隐山林,过男耕女织的生活么?他真的可以放下江山和我过一个平凡老百姓的生活么?他为了我放弃了远大的抱负,我是不是拖累了他?
雍正十三年的礼炮姗姗而至,我既激动又紧张的期待着这一年的到来,一切都会顺利吗?历史真的会如书上记载的这样吗?我真实生活在这个朝代,历史不会因为我还活着而改变什么吧?
我开始计划我们归隐的事,十年的开店生涯让我积蓄了一大笔钱,如果到时卖掉这个店铺去其他地方,应该可以够我们丰衣足食的用上五年。那么即使我们一时没有经济来源,也不至于会饿肚子。
三月,胤禛派上次给十三送信的人给我送来一封信,上面说他已经替弘历安排好了一切,不消半年,他就可以功成身退,预计计划会在八月实行,具体时间再另行告诉我。另外,他让我安排起这里的事情,把该卖的卖了,该收拾的也收拾起来,在他给我出具具体日子之前先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呆着,等过个几年,风头过去了,我们再寻找一个好的地方住下来。
不愧是把大清治理的这么好的一个好皇帝,他安排的如此详细,每一个细节都注意到了,似乎我都不用操什么心。看完信,我照例把信烧了,送信人也没有多做停留,驾马离去。
四月,我将要把店铺卖掉的消息张贴出来,说是家中老母病危,我要去尽孝,所以要卖了店铺。很快,这张榜子就吸引了一大批有钱的买主,他们在店里东看西看,对装修啧啧称赞,就是嫌我开出的一千两银子贵了些。
我并不因为急着出售而让他们砍价,许多买主忍痛割爱的想了半天还是舍不得那些银子,一来二去看店的人很多,真正有意向要买的人很少。
一晃眼一个月过去了,时间到了五月,每天来店里看的人仍然络绎不绝,只是对价格大家普遍不肯接受。我也有些着急了,这一千两银子虽然比市场价是贵了点,可是生意是没话说的,我保证他一年就可以赚回来,无奈这里的人大都目光短浅,不肯多出这三百两银子。
五月中旬,那个送信的人又来了,这次胤禛的信里告诉我说他准备在八月二十三日导演这场戏。他说那天他会安排好一切,九月底就可以与我在武当山山脚碰面。他寻问了我店铺卖掉了没有,福惠和福沛是否安好,我都一一回信给他。
送信人走后,我细细思量了一番,既然他已经与我商定了见面的时间,我自然不能再拖,得赶去武当山,况且在那里修建一间房子也是需要花费时间的,我必须尽快卖掉这里的铺子,然后赶去。
想到这,我将店铺的价格一下下降了一百五十两银子,很快就有几十个表示出浓厚的兴趣想争相购买。我看着他们互相争价,很快将价格敲定在九百两。这个数目只比我原先定的少了一百两,几个顾客表示退出,另一个又将价格主动提高了二十两,我急于出手,非常高兴的与最高出价者进行了店铺转交协议。
五月底,我带着福惠福沛举家搬迁,为了感谢茶馆的伙计们这十年来的辛苦劳动,我给了每人五十两银子,然后我们乘了一艘船,大半个月才到了约定的地点。
终于是体会到古代的交通有多么的不发达,尽管我租了最好的船,但那船仍然乘的让我疯掉。大半个月在海上漂泊,在触到地面的那一刻,我脚下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武当山果然如传说中的那般风景优美,我从来没来过,今天一见,气势非凡的让我们目瞪口呆。现在正值夏季,武当山上绿荫葱葱,远远望去,融庐山之秀、黄山之美、华山之险、泰山之雄纵横八百里,颇有一种霸王的豪气。
我们在大约走了一刻钟的时间,发现在山脚处有一片空旷的绿地,四周高树林立,远处有一片湖泊。这实在是一个适合居住的好地方。福惠福沛兴奋的看着秀美的风光,说要住在这里,我也觉得此地甚好,与胤禛约定的武当山山脚下也正合适,于是我们去请来了工匠,让他们在这里给我们盖一间房子。由于等着住人,我出了比平时多一倍的工钱,所以只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房子就造好了。
七月底,我们住进了新造的房子。房子非常结实,用两层木头搭建,通风设施也按照我的要求进行了改造,况且在这群山环绕之中,酷热的暑气似乎也不那么难忍了。终于在山脚下有了自己的房子,我便一天天的开始数日子。
福惠和福沛今年已经十五岁和十三岁了,我在举家搬迁的时候告诉了福沛他阿玛的真实身份,他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好在后来有福惠在旁边解释,他才慢慢接受了这个现实。福惠和福沛知道我举家搬迁就是因为胤禛已经办完了手上的事要来与我们会合了,所以每天都高兴的手舞足蹈,恨不得能直接奔到京城去接他们的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