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汛很得意地说:“人家比我能干。”
韩处长说:“应该是一个比一个能干。嗯,‘萧沣’,这名字也好。”
萧沣说:“咱们上二楼去看看吧。”
大家于是上了二楼,二楼也是一溜包间。萧沣说:“角上那间是我的办公室。咱们到办公室去喝茶吧。”大家说着话就到了办公室门口,正要推门进去,一个敦敦实实的中年男人从办公室里出来,脸膛红红的,腮帮上的胡楂很浓,是典型的长宁北部山区人的模样。
萧汛在后面介绍说:“这是坤州酒厂的杨厂长。咱们这次活动就是杨厂长赞助的。”
韩处长和杨厂长握手,说:“这就叫企业和文化联姻,是不是?”萧汛又对杨厂长介绍说:“省政府韩处长。”
杨厂长推开办公室的门说:“请进吧。”大家进了办公室坐下,杨厂长拿出烟给大家发,是软中华。韩处长刚坐下,又伸长脖子看满墙的两姐妹与领导和名人的大照片,嫌看不清,又站了起来看,嘴里说着:“不简单,不简单!”
萧汛拉开书柜底下的门子,拿出一本书给韩处长说:“这是我刚出的一本书,请您批评。”
“好,好。写上字啊。”韩处长接过去又递给萧汛。
萧汛弯腰伏在桌子上往书上题写“雅正”之类的话。正写着,又想起什么似的抬头对陆天翔说:“陆秘书长,这本书刚印出来,还没来得及给你送呢。”
陆天翔过罢年不久就听说萧汛的新书印出来了,发得满世界都是。应该就是年前找萧市长写序的那本,不过,她又会怎么处理呢?
“这本书后来做了些调整。”萧汛给陆天翔也拿了一本。
“也题上字啊!”陆天翔说。
“行了吧。给你还写什么字。”萧汛有些脸红。
“你不写上字别人还以为我自己买的呢。”
“别损了。”萧汛笑得很不自然。
陆天翔翻萧汛的书,见书名改成了《帝都新韵》。书前的序下面署名也换成了新来的解市长。原来排在头篇的写城市建设的文章已经抽掉。陆天翔觉得萧汛的“文化推进”战略也不容易,既然一心要博得神的青睐,当然不可以把香烧错了。他估计萧汛很可能是在萧市长走了以后把书重印了一回。
韩处长坐在沙发上喝着茶说:“坤州那地方我过去搞社教待过一年多,人杰地灵啊!看看你们这对姐妹花,不简单。”
《沉浮》十一(3)
萧汛说:“韩处长过奖了。处长才是大文化人呢!对了,你带来的书呢?”
韩处长说:“不说我还忘了。带着呢,而且带了不少,你和陆秘书长得帮我销售呢。”说着看看陆天翔。
陆天翔笑笑。他知道韩处长说“忘了”的话显然不是实话。韩处长之前好多次来都是带着他出的书。这回又是书。一提起这些叫作“书”的东西他就心烦。他记得已不止一次地帮韩处长推销过书了,有什么机关公文处理方面的,办公自动化方面的,还有调查报告集,杂文散文集,韩处长跟萧汛一样,也是全才。不过,以政府的名义把这些书推销给底下实在和向人要钱无异,能看吗?谁看啊?要说后来发现这些书的用处,还是承天县政府的一位乡党告诉陆天翔的:送给农村的亲戚,把书拆开,一页包一把挂面刚合适。就像“锦州那个地方出苹果一样”,承天那个地方出挂面。尽管毛主席没说,但自古如此。挂面是承天“四宝”之一呢。
韩处长叫司机进来。司机问:“拿多少?”
韩处长看看陆天翔,又看看萧汛。陆天翔明白韩处长的意思,就对萧汛说:“那就都拿下来先放这儿好了,不往机关拉了。咱们一块儿帮韩处长处理。”
萧汛说:“好吧。”
陆天翔就让小王下去帮着搬书。饭店的服务员也帮着搬,一溜人搬上来十五包,三百本书。司机还拿上来一摞没包的书,大概是特意准备送人的。这样那三百本书就可以按整数算账了。韩处长翻开书皮往扉页上写字,给在场的人签名送书。
陆天翔拿着书翻看,书的名字是《寓言及其他》。萧汛说:“韩处长真是全才。不但能写一手好的行政公文,而且能写散文、诗歌,这回又写了寓言。”
“这本书的名字真好。”萧沣也说。
萧汛说:“韩处长还是勤奋。”
“勤奋啥呢,”韩处长喝着茶说,“咱现在工作上也就是混了,在机关出了几十年力,也就落了个处级干部。不给自己找个事干,再干啥去?不过老哥这年龄也无所谓了,属于大家说的那种‘两个不咋样’式干部了。”沉浮沉浮
萧汛问:“啥叫‘两个不咋样’?没听过。”
韩处长说:“一是咱也不想咋样了,二是谁也别想把咱咋样了。”说完便自己先笑起来。大家也跟着笑。
陆天翔知道韩处长说的是实情。像他这样的情况在省级机关一大茬子人呢,就跟在长宁这样的地方五十多岁了还当科长一样,都是很闷气的事。与其说是不想“咋样”了,不如说是不能“咋样”了。
陆天翔翻韩处长的书,翻到一个标题,《蚂蚁和大象》,就往下看:
蚂蚁爬到大象的耳边,搓搓手说:“亲爱的,我怀了你的孩子。”
大象吃了一惊。但很快冷静下来,慢慢悠悠地说:“是吗?亲爱的!那咱们可得多要几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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