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布多里昂侯爵不放心,想要跟过去,却不防被顾明月挽住了手臂。
“夏布多里昂侯爵,今日难得,陪我跳一支舞吧?”
推脱未免施礼,夏布多里昂侯爵只得按下心里对娇妻的挂念,随着顾明月进入了舞动的人群中。
他不得不承认,克茵威尔公爵夫人的美,着实摄人心魄。若是他没有娶克劳蒂娅,现在或许已经拜倒在了她的裙摆之下,开始不计代价地展开追求了。
而现在,他对她则是单纯美好的欣赏。这一点,顾明月同样能够感受到夏布多里昂侯爵不参杂欲望的纯净视线。
倒是位不可多得的好男人,顾明月想。
一曲终了,夏布多里昂侯爵来不及离开,便被一群仰慕他的贵妇小姐们缠住了。他擡头寻找克茵威尔公爵夫人,舞池里哪里还能看到她的影子?
顾明月在城堡的走廊里疾步行走着,路过的仆从们皆退到两侧,面对着墙壁垂首。在城堡的一角侍女伊拉莉亚迎了上去,凑近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指了一个方向便静静地退下了。顾明月深吸一口气,整理好裙摆,不带任何声息地朝着伊拉莉亚所指的方向奔去。
伊拉莉亚所指的方向是城堡内的一处花园。
此时,在花园里,本该在房间里休息的克劳蒂娅正依偎在夏布多里昂神父的怀里,眸中溢出了晶莹的泪水,柔弱可怜的模样足以激起任何人的保护欲。
“该隐,我的爱,我好想你。”
“别哭,我的姑娘。”夏布多里昂神父扶着她坐在长椅上,温柔地用手拭去了她面颊上的泪水。
顾明月隐在一处茂密的玫瑰丛与灌木后,把神父从未在她面前展现过的,极尽温柔怜爱的神情收入了眼底。
花园中的两人自以为小心翼翼,并没有发现小小的花园中已经多出了一位“赏景”的客人。
夏布多里昂神父此时的全副精神都在克劳蒂娅身上,他曾经熟悉她的一切,对她的爱好似人需要呼吸一样自然纯粹。他从未想过,当指腹上还留有被她泪水濡湿的触感时,他除了想要平息她的激动,心中再无一点波澜。
他在这种奇异的平静中,有些恍惚了。面前的人和教堂中来来往往的信众模糊成了一体,她好像不再那幺特别,不再能以一颦一笑牵动他的感情和思绪。他对待她,言行举止间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亲切与温柔,可这种亲和的态度随处可见,普通到了极致反而令当事者迷茫又心惊。
克劳蒂娅怔怔地望着他,双眸溢满泪水而显得盈盈柔润,双唇在无意识地微微开阖中做出无声的诱惑。这是一幅多幺惹人怜惜的情态啊,若是以往,他早已经把她拥紧,轻声细语地安抚,而此时他的表情,却带着悲天悯人的温柔,好像笼罩在了一层晨曦般的柔光里,透着难以言喻的距离感。
有什幺感情在离他远去,平和地消散入了时光里。
夏布多里昂神父在握住克劳蒂娅的双手时,猛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一瞬间便有些惶惑了,甚至有些恐惧在心中弥漫。他到底在什幺时候改变的呢?这种改变又何以如此的剧烈?
是时候放下了。
或许,是在明白自己处境后的妥协,是在不断拒绝却仍不免沉沦的每一个夜晚,是在为了守护后更加坚定地想要斩断与过去牵连的决心……他痛苦而煎熬的爱情之花一点一点地剥离了生长的土壤,在日复一日间迅速的枯萎。
他在刹那间体会到了空前的解脱,而更加压倒性的沉重随之而来。
“克劳蒂娅,我的姑娘。”夏布多里昂神父握着她的双手,向后退了一步,平静而涩然地说:“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得到幸福,但我同时清楚,事到如今我是最不可能给你的人。我们无力抗争于家族的决定,甚至在面对死亡时曾经失去勇气携手走下去。所以我离开了,而离开你是我曾经做过的最痛苦的决定。但至少,它不是错误的。”
克劳蒂娅哽咽着拼命摇头,她想要制止他继续说下去,但在男人平静而温和的语调里,颤抖着失去了反对的力气。
“我离开了,而你也有了新的生活。我们的故事已经成为了过去,时间从不等人,各自新的生活也已经开始了。克劳蒂娅,我真的很爱你。但我此时不得不对你告别了。我的姑娘,愿笑容永远在你的嘴角停留,愿神守护着你和你未出生的孩子。我将永远祈祷你的幸福安康。”
“该隐,别对我那幺残忍。”克劳蒂娅泣不成声,“我不能再一次失去你,请至少让我能够经常与你相见,不要再离我如此遥远……该隐,我仍然爱着你啊,求求你。”
“克劳蒂娅。”夏布多里昂神父微微躬身,捧住了她梨花带雨般的脸,他们的呼吸拂在彼此的面颊上,缩短的距离里充斥着二人交混的味道。她一度以为他会就这样吻上她,不论他如何想要狠下心,他仍然是爱她的,舍不得她伤心哭泣。然而她的期待又一次落空,他只是再一次轻柔地拭去她的眼泪,再一次用语言撕碎了她的心:“我们已经错过了选择的最佳时机,我们的爱曾经纯粹无暇,请让它永远保持着原本的样子,封存在我们心底吧。”
他们原本拥有选择,可选择的道路通向深渊。年轻人无法承受选择的代价,于是他们退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