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外面的雪好像已经停了,虽然没有风吹进来,但刺骨的寒冷还是无孔不入地钻进沈维身上那件破烂的棉袄里,让他的身子好像被浸在冰水里,难以忍受。
沈维已经很多年没有感觉到这样的寒冷,他记得自己上一次被这么冻过,还是在一个暴风雪的夜里,那一次一个强壮的女人豁出自己的命去救了他。在几个月之后,还是那个女人跳进他设的圈套再次去救他,但他却要了那个女人的命。
半个月前,沈维带着他手下那几十个被打残的绺子逃到了通化县城旁边的老龙头屯,在那里居然被顾铁云带来的七八个东野战士给俘虏了。幸好铜钱机灵,在最危急的时刻,他看懂了沈维抛过来的眼神,假装投降,还在晚上骗取了看守沈维士兵的信任,溜到关沈维的茅屋里,把沈维给救了出来。
仓皇如两只丧家之犬,沈维和铜钱避开人群,昼伏夜出,提心吊胆着,好不容易才逃出了通化的地界。
沈维的打算是往去沈阳,那里至少现在还是国军的地盘,他这个国军上校团长到了那儿再不济也能有口饭吃,丢不了性命。可是到沈阳至少还有几百公里的路,这一路上都是都是东野的天下,老百姓还特别向着他们,像他这样形迹可疑的国军军官再怎么躲着藏着地走,还是逃不过那些老百姓的眼睛,没准不到半天就又被抓了。
看样子不改头换面是不行了。
沈维带着铜钱在一个夜里,摸着黑溜进一个屯子里,踹开一处住得偏远的农户家的门,将屋里住着住着的几口人全部杀了,找到两件破烂的棉袄穿在身上,又在地上抓了些灰土抹在头脸脖子上,让自己看起来就像是两个贫苦的庄稼人。
沈维将身上换下来的还算半新的国军上校军服塞进灶台里,烧成了一堆焦灰,只将手枪手表和自己的军官证件贴身藏着。铜钱在地窖里找到一口袋红薯,喜滋滋地背在背上,这些红薯就成了他们在未来这半个月的口粮。
两个人在一个晚上,趁着夜黑摸上了一列往西去的火车,以为火车会经过本溪,指望到了那里就是国军的地盘了。谁料想火车刚一开出通化,就转着往北去了,沈维和铜钱两个人都傻了眼,最后沈维一咬牙,也不再冒险跳下火车,干脆由着火车一路向前,到哪儿算哪儿。
在装满木头的车皮里冻了几天几夜,火车终于在一个落着大雪的深夜停了下来。沈维和铜钱两个人偷偷跳下火车,摸着黑又走了几十里路,溜进一个屯子里,又闯进一户庄稼人家里,一问才知道他们已经到了哈城的边上了。
“大当家的,这哈城人老多了,可不是咱们待的地儿了。”铜钱一脸纠结,小声嘀咕着,“要我说,咱们还是往山里走,谁便找个地儿占个山头,拉起大旗开张做买卖。”
沈维的脸上阴晴不定,他和铜钱不是一路人,他要的是光明正大,出人头地地活着,而不是藏在哪个山沟里做一个只会打家劫舍的绺子。实际上,他也不情愿去沈阳,之前见过太多打光了老本的团长营长什么的,在国军那里混得连条狗都不如,那样的日子他可过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