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国城还是木然点头,“当时正好共党北满那里有一个人到北平来,说是要到我的杂货铺里,我把杂货铺是共党窝点的事和这件事一起告诉了东城警局,想着他们过来抓人的时候,我趁乱把自己搞一个逃跑自杀的假象,让日本人,军统和共党他们都相信我死了。”
温先生手里的铅笔停了下来,抬起头轻声问国城,“你为什么要打电话给警局,而不去向白鸟,或者日本宪兵司令部告密?”
“当时我还不能完全相信那个叫千叶美惠的日本女人,我怀疑她也许在试探我,如果我向日本宪兵司令部告密的话,那么白鸟,千叶美惠就会第一时间知道,我非但自己逃不了,小菜心也会被他们再抓走,我再想见她就不可能了。”
温先生摇了摇头,冷冷地注视着国城,“据我所知,你后来在北平确实消失了一阵子,共党和北平警局那里都以为你已经死了,后来你又主动联系共党他们并且回去工作了。”
“我本来的计划很好,我杀了杂货铺里所有的人,还为我自己找了一个替死鬼,最后只要让小菜心找机会杀了那个日本女人,那么这个世上就没有人可以再知道我们活着,我可以带着小菜心找一个地方躲起来,好好活下去。可惜小菜心不愿意,她不想杀那个日本女人,还跟着她跑了。我没办法只能留在北平找她们,可是找了几个月还是找不到,还被一个在警局潜伏的共党发现了,那时候我只能回到共党那里去了。”
国城如同机械般僵硬的声音里突然颤抖了一下,嘴里喃喃念叨着,“小菜心最好还是走了,她不愿意杀那个日本女人,连我这个爹都不要了。”
沈维屏住呼吸,知道国城刚才灌进去的酒里的药劲很快就要过去,他随时可能会苏醒过来。
“我要日本人在长白山秘密军火库的地图,铁算盘说那天他从你们手里抢走铁牌后,一个日本人又从他手里抢走铁牌,这件事是不是也是你安排做的?现在那些铁牌在哪里?“温先生也紧张起来,语气急促地喊了起来。
“铁牌,铁牌。。。”国城反复念叨着这几个字,瞪向温先生的眼睛里渐渐有了神采,见到他手里握住纸笔,脸上一阵惊慌,踉跄着身子从地上要爬起来,嘴里胡乱大喊,“老金,你下药害我,是不是?”
温先生从地上缓缓站起,从腰间抽出一柄刃口锋利的匕首,一步步走到国城身前蹲下,将匕首刃口横在国城脖颈上,冷笑一声,说道,“国城,你什么时候见过我老金徇私枉法过,要不是有人让我留你一条命,让你还能为党国做点事儿,我早就亲手宰了你了。今儿你怎么着都是个死了,告诉我铁牌在谁手里,我给你一个痛快。”
“老金,连你都骗我?咱们可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不是说我们是兄弟吗?”国城脸如死灰,愣愣地看向温先生,嘴里小声说着。
温先生咬了咬牙,正要开口说话,突然听到身后神台上那里突然传出一声巨响,急忙回头看过去,见到那里有一座神像向前倒了下来,摔在地上碎成几块,神像后有一个人也跌跌撞撞地也摔到地上。
“铜钱,你这个傻子!”沈维躲在另一处神像后,气得咬牙跺脚。铜钱躲了这么大半天,怎么就在温先生他们快要结束的时候推倒神像,自己也暴露了。
“是谁?”温先生本能地想抽回手里的匕首护住自己,可那只手已经被国城双手死死攥住,他惊得转过头看过去,见到国城嘴角那里勾起一丝冷笑,“老金,我先走一步,在地狱里等你。”
话声未断,国城猛地用力,握着温先生的手将他手里匕首狠狠划过自己脖颈,一股鲜血立刻如泉涌般喷出。
“国城,你?”温先生大惊失色。
国城喉咙里发出一阵呵呵声,冷笑还凝在脸上,瞪着眼睛看着温先生,身子软了下去倒在地上,抓着温先生的双手也松开了。
温先生惊魂未定,身子突然被人从身后连着臂膀都死死抱住,一个大嗓门在身后喊着,“大当家的,我抓到这个人了,咱们宰了他!”
沈维冷着一张脸从神像后走出来,跳下神台,一步步走到温先生身前,轻笑一声,“温特派员,我们又见面了。”
温先生也不再挣扎,直视着这个站在面前,几年未见但面容仍然阴鸷难料的年轻人,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沈上校,你要杀我吗?”
沈维没有说话,从温先生手里夺过匕首,借着地上手电筒的灯光看了看,匕首锋利的刃口处还沾着几滴鲜血。
沈维对着手里的匕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对着死死抱住温先生身体的铜钱胸口刺了过去。
铜钱嘴里啊的叫了一声,不可置信地瞪着一双眼睛看着沈维,双手无力地松开,人也瘫软着倒在地上,嘴里小声嘟囔着,“大当家的,您杀错人了,我是铜钱啊。”
盯着铜钱的眼里渐渐失去了神采,许久未曾感觉到的那股失落空虚,被严寒包裹着又将沈维吞噬。
这一夜太长,破庙内外都是被一片死寂的黑暗笼罩,天不知何时才可以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