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榴生忽然扬头笑起来,“哈哈,楚先生,如果我没猜错,上次那杯子的碎片您都没舍得扔吧?”
楚言心头一紧。
没错。那个杯子后来被他一片一片捡起,用强力胶拼了起来,有些碎得厉害的部分实在拼不完全,只能那样破着,此刻还躺在他的行李箱里。
“你这样念念不忘,他有回头看过你一眼吗?”纪榴生毫不留情地问道。
“……他,”楚言被戳到痛处,找借口挽尊道,“如果另一个人没回来,也许我俩的结果会不同。”
纪榴生轻笑了一声,“你知道吗,法国有句谚语,AvecdessionmettraitParisenbouteille。意思是说,‘有了如果,我们就能把巴黎装进瓶子里了’。这句话送给楚先生正合适。”
楚言被说得哑口无言,只得沉默不语。巴黎不在瓶子里,他的破杯子除了他自己,从来无人在意。
纪榴生转过头,也只是安静地看着大海。
隔了半天,楚言好奇地问:“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纪榴生怔了一秒,转而露出一副天真的神色答道:“我下了船就回学校,我的学期论文还没写完呢。”
“哦?你还在上学?”楚言很惊讶。
“看着不像吗?我不是专业陪睡的,让你失望了。还是说……你觉得我刚刚的技术还不错,让你有了错觉?”
楚言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这个年轻人的目光灼到害臊想躲,明明对方一副狂浪不羁的怠慢表情,他却不可自控地落了下风,窘迫地挪开视线回避开话题,喉咙发干,问道:“你的论文写的什么?”
“你感兴趣?告诉你也可以,”纪榴生说,“我的论文写的是如何通过生物工程进行mRNA改造,实现规模化人造器官以推动医学进步。”
楚言升起一个念头,好像很多事情突然就联系了起来,他试探性地说:“嗯,那样临床移植就可以用人造的器官,也就不存在非法器官买卖了吧?”
纪榴生听后意料之外地没什么表情,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好像是吧,我不知道,我只是为了混个博士毕业。”
夜晚的海风吹在身上凉凉的,这个季节不潮湿,所以其实是很舒服的感觉。可是楚言看着眼前浅栗色随风微动的发丝,忽然想到纪榴生身上的伤口,如果着凉发烧引发伤口发炎,是不是会很难熬?
“你看什么呢?”纪榴生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了看手指,不明所以地问道,“我脸上有花?”
楚言指了指嘴角:“嗯,沾了脏东西。”说完就沉着脸转身大步走回屋去了。
要非说有什么脏东西,那就只能是他自己刚刚盯着纪榴生看的不单纯的目光了。
楚言站在衣柜前,扒拉着挑了件浅蓝色暗纹的高定西装外套,拿了往阳台走。可没走几步,用手掂量掂量两下,又觉得这外套太薄。
楚言走回储物间,吭哧吭哧把大行李箱拖出来打开,翻来翻去,终于翻出那件他去年在新西兰买的羊驼毛和天蚕真丝混纺的一件黑色长款大衣来,当时的销售说这件大衣的每一根毛都有气孔会呼吸,冬暖夏凉,让他心甘情愿付了2万5千新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