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一曲终了,李墨荷抚掌赞叹,“宁音公子唱得真好,这首词也写得妙极了,‘休与俗人言’——”她转头看向宋应山,眼含笑意,语带调侃,“二哥,瞧咱们今日好彩,托了宁音公子的福,你我二人竟也脱离俗人之流,变得雅致起来了,二哥你说是不是啊,哈哈哈哈……”
“……”宋应山笑笑没说什么,非常隐晦地剜了宁音公子一眼,心想这人表面装得一副清高样,背地里倒挺会溜须拍马,唱曲还专拣客人爱听的唱。
李墨荷听得开怀,不由举起面前的茶盏,“来,宁音公子,谢谢你为我们弹琴唱曲,不如以茶代酒,让我敬你一杯,如何?”
宁音公子脸上带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愣怔和羞涩,“在下何德何能,怎好意思让小姐敬茶?”
说话间,态度自然地踱步来到李墨荷面前,提起茶壶重新沏了一盏茶,双手捧起十分郑重地送到李墨荷面前,眼神真挚道,“千金易得,知音难求。小姐,这一杯,请让我敬您,谢谢您喜欢我方才唱的曲子,总算没有辜负今晚这美好的月色……”
李墨荷接过茶盏的时候,感觉对方的指弯处似乎不经意地擦过自己的掌心,她心念一动,抬头注视宁音公子,却见对方神色如常,还因为她的目光脸上浮现几分疑惑,搞得李墨荷不禁疑心是自己感觉错了,还是这位宁音公子演技过于高超。
李墨荷还会自我怀疑,一旁的宋应山却看得真切,分明就是这乐伎手脚不老实存心勾引,他心中不禁燃起怒意,心想这么年幼的姑娘你也敢勾搭,是当她身旁坐着的兄长眼瞎吗,还敢不知好歹地试探?
宋应山当即哼了一声,引得李墨荷与宁音公子齐齐转头看过去。
“怎么了,二哥?”李墨荷问。
“无事。”宋应山冲李墨荷柔和地笑笑,然后用一种十分明显的轻蔑眼神打量了宁音公子几眼,“只是我瞧这位宁音公子,姿色不过尔尔……你们南风馆里的头牌总不会是你吧?”
这话一出,宁音公子脸色当即青白交接,面露屈辱的表情,李墨荷倒是一抚掌,若有所思,“对哦……难得来一趟,总要见见南风馆里的头牌长什么样子吧?”
“宁音公子,别听我二哥的玩笑话,你也已经十分出色,是人中龙凤啦。”李墨荷眨眨眼睛,笑道,“不过,我还真有点儿好奇,你们南风馆里公认长得最好看的人,是谁呀?不知我今日是否有缘得见?”
“……”宁音公子的嘴唇颤了颤,俯身低头整理琴架掩饰自己的失态,接着淡淡道,“恐怕,小姐今日不能得偿所愿了……”
李墨荷不禁疑惑:“咦,为什么?”
小厮桂三接话:“小姐,是这样的。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咱们南风馆里头,各位公子也各有所长,并不能定个高低胜负出来。比如古琴是我们公子擅长,扬琴呢则以莫离公子见长,琵琶、笛子、洞箫等等乐器各有高手。不过呢,您方才说的想要见见咱们馆里最好看的公子,说起来还算有那么一位公认的美人,就是梵雨公子。只是梵雨公子他……您可见不着咯。”
“为何?”李墨荷被勾起了兴致,“莫非这位梵雨公子如今人不在楼里?还是身体有疾不能待客?”
“梵雨公子的确身子骨弱,不过这倒不是他不见外客的原因。”桂三舔了舔唇,表情神神秘秘的,悄声道,“小姐,您不知道,梵雨公子他很有手段的,早年间就是馆主亲自带回来一培养的,第一次当众表演,就笼络住了一位富家小姐,将他常年包了下来,自此再也不接待外客。平日里只有那位客人登门,梵雨公子才会弹奏琵琶陪侍在身边,客人不来时他爱做什么便做什么,随性的很,没人管得了他,就连馆主也对他多有宽待……”
“这样啊……”李墨荷摸了摸下巴,眼中的趣味不减反增,“啧,这样一说,我更加好奇梵雨公子到底长得多好看了,竟能让人初次见面就为他一掷千金?哎,你说的这位富家小姐,姓甚名谁,何方人士,家里是做什么的?常年包下你们南风馆的头牌,这可是笔不小的数目吧,这么多钱花出去,她家里竟然混不在意吗?”
“哎哟,这您可问住我们了。那位小姐的背景,我们还真不清楚。”桂三尴尬地挠头,“不过,我们猜测她家应当是不缺钱的,平日里偶尔来一趟也是出手大方得很,就连梵雨公子的小厮陈风,都跟着得了不少好处呢……”
说着脸上不经意流露出艳羡之色,一旁的宁音公子见了,冷冷道,“桂三,你若羡慕,明日我就去找梵雨说说,我把陈风要来,把你换给他使唤,可好?”
“不不,我可不走。公子别动怒,您对我最好了。”桂三忙道,“梵雨公子那里虽然赏钱多,他却不是好伺候的主儿,小的才不要过去呢。”
李墨荷闻言挑了挑眉,“哦?这话怎么说,莫非这位梵雨公子脾气不好,性格古怪?”
“那倒不是……”桂三实事求是道,“梵雨公子跟盏美人灯似的,弱柳扶风的,倒并不打骂身边人。只是他……哎,也是作孽,干我们这一行的,最忌讳的就是对客人动心。可照顾他生意的那位富家小姐实在太好了,梵雨公子怎能不对她动心呢?动心也就罢了,偏偏那位小姐家里还是有未婚夫婿的,先前因为陪家里的正头夫君过节,没顾得上来南风馆,梵雨公子竟然因此得了心病,茶饭不思的,没几天人都瘦成纸片儿了……”
“还是他的小厮陈风看不下去,又去请了那位小姐前来探望,梵雨公子才渐渐解了愁思心结。”
“什么,还有这样的事?”宋应山听得眉头直皱,“那位小姐也是罢了,既已有了婚约,怎可还来这种地方消遣?还与外男藕断丝连不清不楚……这样的所作所为,如何对得起她家中的未婚夫?真是过分——”
李墨荷把这当成个故事听听也就罢了,心想这位小姐也是够厉害的,竟能家里外头两边不耽误,这样充沛的精力她自问是没有的,若真算起来身边人中恐怕只有整日混迹商场八面玲珑的苏玉珍做得到……这么一想,她突然心里咯噔一下,结合着先前的故事,心中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
“……”李墨荷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让温热的茶水浸润自己的唇,摩挲了几下左手的食指,才漫不经心地问,“桂三……你当真一点儿也不知晓,包下梵雨公子的那位客人叫什么名字吗?”
桂三愣了愣,犹豫着开口,“这……这个小的真不敢确定。不过……不过有一回那位小姐来的时候,小的好像听到陈风唤她,也不知是苏小姐还是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