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在松风寨与陈家庄之间的这些事情,遥在小河村的李墨荷不得而知,但是就好像一尾池中的游鱼天然地就能感知水温,她在每日往返家里和镇上做生意的时候,也从贩夫走卒口中,察觉到了些不同寻常的风声。
第一个正经来劝她最近少出门,要当心些的是李正。
他说:“小荷姑娘,不知你是否有所听闻,最近县城里可不大安分,我听人说是西边松风岭上土匪又开始下山活动了……唉,这群作恶多端的匪徒,难得清静几年,又开始故态复萌,有手有脚的不去自力更生,却靠抢劫妇孺来作为谋生的手段,真让人不齿!”
“听闻最近县令大人发了招募令,要招揽有意的青壮年组建兵马,上山剿匪。只要报名参军,既有重金赏酬,又能护卫家园,倒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若不是我爹需要看护身边离不得人,我还真想去报名试试,虽则一介书生,但我也自幼做着上战场杀敌的英雄梦……”
“李大哥,想不到你竟如此胸怀大志!”李墨荷笑着赞了句,又劝,“小妹年幼,见识不多,但也常听人说刀枪无眼,但凡上了战场的,有几个能全须全尾地回来?有人愿意入伍保卫家园,我是极为佩服的,但是我更希望这些打打杀杀能免则免,实在无法避免的,出于私心,我也不想你去……”
李正闻言,并没有生气,用一种十分理解和宽慰的柔和眼神看向李墨荷,“小荷,我知道,你是为我父子二人着想,你放心,我不会冲动的。”
“嗯,李大哥你懂我意思就好,何况报国从来不止杀敌打仗一条途径,你努力入仕,将来成为一名大周的好官,治理一方土地,让更多的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不也是一种报国吗?”
“嗯,你说的是,考场便是我的战场。小荷,你放心,今年冬天我会好好温书,争取明年榜上有名!”
李墨荷这才放下心来,不过到底还是对李正提到的匪患有些担忧,“李大哥,你说的松风岭是什么地方?那里有土匪吗?怎么我从前没有听家里人提过,那里的土匪很凶恶吗?”
“那是自然!松风岭是咱们灵安县最西边的一座山,深山老林的,没有向导带路极难攀登,那上面有个松风寨,是灵安县有名的匪窝。小荷你没听说过,是因为近几年土匪们安生了不少,没再下山作乱,但是据我爹说,许多年前松风寨的土匪可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更过分的是对老弱妇孺也下手。听说最初一批上山的土匪当初是为了逃避战乱,不想应召入伍抵御外族入侵,才跑到深山老林里过起了隐居生活,却没想到这群逃兵懦夫只会将屠刀对准自己人,把毒手伸向无辜的百姓……”
“这样啊……”李墨荷听了,也不无感慨。李正顺道又嘱咐了她几句,说最近松风寨上的土匪蠢蠢欲动,听说前两天便有商贩在松风岭下落单差点被劫,幸好他溜得快才逃过一劫。
李正道:“小荷姑娘,你听我一句劝,如今天黑得早了,你一个小姑娘独身在外边儿不安全,没有要紧事的话这一阵子县城还是先别去了,平日里来镇上也最好有人陪同……”李墨荷心知他是好意,一一答应下来。
入秋以后,芦荟胶的生意已逐渐冷清了许多,不过金桂飘香的时节,倒尤其适合酿香甜的桂花蜜,此消彼长,蜂蜜的生意又好了些。也亏得当初与苏玉珍早有约定在先,送去县城里两家食肆的活儿由珍馐阁的伙计负责,不用李墨荷亲自跑腿,也免去了她往县城里跑的风险。
不过,还有一件事情亟待她拿主意,那就是苏玉珍与南风馆的事情。
李墨荷担心,无缘无故地突然造访会让表哥起疑,趁着金秋时节渍了些糖桂花带去给许安和苏玉珍尝鲜,东西虽然不值什么钱,但这份被人记挂的心意还是很珍贵的,许安和苏玉珍都很高兴,还留李墨荷在家吃过晚饭再走。
饭桌上,李墨荷握着筷子,目光却不放在面前的佳肴上,而是盯着苏玉珍与许安浓情蜜意、有说有笑的神态表情,李墨荷越想心里越乱。
“嗯?”苏玉珍注意到了李墨荷的视线,不禁笑道,“小荷,怎么呆呆的光盯着我看?许安,你帮我瞧瞧,是不是我今日的妆容花了……”
“没有。是啊小荷,你怎么了?”
李墨荷这才如梦初醒,推说,“啊没什么……我走神了,方才只是在想玉珍姐姐鬓边插的那朵鲜花真好看,是府里花房培育出来的吧?”
“是啊,怎么了?你想要什么花,我叫人给你搬两盆带回去?不过有些品种的花,天气稍微冷一点儿就冻死了,娇贵得很呢。”
“玉珍姐姐,其实我也想日后建个暖室花房,不知花费几何?”李墨荷咬了咬筷子,“你也知道的,我在养蜂嘛,冬天花少产蜜也少,如果以后自家能搭个暖室花房,就不愁没有新鲜的蜂蜜了!”
“小荷,我建议你可以先搁置这个打算,别的不提,暖房可是要时时烧炭保持恒温的,光这一项便是不菲的开支。倘若你想冬天酿蜜,不如来我这里采蜜好了,说真的我拿你当亲妹妹看待的,这等小事以后也不用找我过问,苏府的大门永远为你开着。”
这样体贴的话语,搭配上苏玉珍诚挚的眼神,李墨荷要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冲动之下,她忍不住脱口而出:“玉珍姐姐我想问你个事儿……嗯就是前阵子,我去了县城一趟,本想沿着沐水去看看你说的那两家食肆的,结果出于好奇,进了一个名叫南风馆的地方——这地方……”她紧张地咽了咽唾沫,紧盯苏玉珍脸上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玉珍姐姐,你去过这地方吗?”
听到她的问题,苏玉珍的眸光几不可见地闪了闪,心下了然,李墨荷兴许是知道了她与梵雨的事?不,最多只是听人提及,她一定还没有确定,否则不会像今晚这样吞吞吐吐犹豫许久才图穷匕见。
苏玉珍挑了挑眉,十分坦然道,“当然去过,我去县城陪客人谈生意的时候,时有踏足。那里是座卖艺不卖身的乐坊,馆主也能耐不小,楼里不少人是犯了罪被流放千里的官奴,被她从四面八方搜罗到一起。也正因为其中有不少曾经的官宦公子,于乐理倒是颇为熟稔。”
“对了小荷,你既然去了,有没有见到那里的头牌梵雨公子,让他给你弹首曲子啊?”苏玉珍勾了勾唇角,“反正,我每次去那儿,都会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