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佩秋晕乎乎的脑袋里霎时想起一句诗——人面桃花相映红,觉得十分应景,没来由高兴起来,连连鼓掌说好。
大伙笑他醉了,她不承认,歪着脑袋蹭徐稚柳:“你为何慕夏?”
徐稚柳见她当真醉了,这动作……
委实过于亲昵。
他才要说话,出题的人急了,将梁佩秋扒拉下来:“小神爷怎么这么多问题?到底比不比?”
梁佩秋却是不理,撇开那人,又探头到徐稚柳面前:“你比不比?”
“你想?”
“唔。”
她不确定要不要比,迟疑了会浅浅一笑,露出洁白的贝齿,“我们可以比试比试,这是我很想很想做的事。”随即又对后头一帮看戏的人说道,“柳哥慕夏,我慕春,甚好。”
这话算是答应了。
她怎会不答应?跟一流的工匠比试一流的器物,其间美好妙不可言。
至于那句脱口而出的“柳哥”,谁也没注意,只徐稚柳眼睛眯了眯,狭长眼眸凝睇着那只微醺小兔子。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俯身追问:“你叫我什么?”
“柳哥。”
“再叫一次。”
“柳哥柳哥。”她攀着他的肩头,眼里水汪汪的,盛满了亮光,“我早就想这么叫你了。我叫你柳哥,好不好?”
当年在私塾,她曾听到别人这么叫他。他们比肩同行,既是友人,又是同好。她那样地羡慕,那样渴望和他站到一起。
柳哥。
这时场内还在讨论比试一事,“瓷之别类太多,不如两位各选一物,锣对锣鼓对鼓见一见真章?”
徐稚柳侧目。
梁佩秋这会儿喝下几杯醒酒汤,人稍微清醒了些,晓得徐稚柳看她,是让她先选,遂道:“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我就选莺莺吧。”
莺莺。
看来是真醉了。
徐稚柳收回视线。
比赛自当选自己擅长,众人都知梁佩秋擅丹青,尤擅仕女孩童,每绘之,活灵活现,不想却选了一只会唱歌的鸟,意在何为?
徐稚柳沉吟片刻,开口道:“那我即夏蝉吧。”
莺莺夏蝉,同属花鸟虫鱼一类。且蝉音可闻,蝉却难寻,个头比莺莺小了不少,显然大才子是不想占某个醉鬼的便宜。
然将自己化作春水中会唱歌的醉鬼小鸟却万分诧异:“你为何不选荷塘?”
“我为何选荷塘?”
“你、你不喜欢吗?”
一旁的时年实在看不下去她这股黏糊劲了,叉起腰走上来。这厮打哪儿知道公子私宅有一亩方塘种满了荷花?每至夏日,凡闲暇时皆在蓬下。
他是不是在湖田窑安插眼线了?!时年忍无可忍,怒而吐出四个丑字:“关卿何事?”
一桌人捧腹大笑。
看小孩打嘴仗真有意思。
梁佩秋被吼得往后缩,小声嘀咕:“蝉可不好画呀,小小的一只,想到就呱噪起来了。”
时年头疼,暗道谁有你呱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