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麒没有办法地摇了摇头,说:“你镇静点吧,这没什么的。你看着我啊。”只见他熟练地把锅里的东西抛了两抛,之后,盖上锅盖。隔绝了空气,火苗自然而然地灭了。
蓝飞松了口气,说道:“我今天算是服了你了。”
安麒想了想,说:“其实,那天娜塔丽说喜欢吃花雕鸡,意思是说喜欢吃我煮的花雕鸡。在英国,我跟一个中国留学生学了这手菜之后,经常弄给她吃的。”
蓝飞脸上的肌肉不经意地抽动了一下,她期期艾艾地说:“那很好啊。今天娜塔丽又可以吃到你煮的花雕鸡了,她一定高兴极了。幸亏你提早来了,不然的话,她吃着我煮的鸡,明明不喜欢,却又要装出喜欢的样子,多累人!”
安麒温柔地握住蓝飞的手,说:“但是,今天的花雕鸡是为你煮的。”
蓝飞被他真挚的双眸注视得浑身不自在,她错开自己的目光,说:“你的鸡快糊了。”
安麒默默地放下她的手腕,继续摆弄着鸡块。蓝飞取出一只碟子,无声无息地准备着把鸡上碟,他们没有说话,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安麒的花雕鸡终于大功告成了。蓝飞看着深褐色的鸡块,怎么也不敢相信,那就是由之前惨白的生鸡煮成的。她不由分说地把安麒推了出去,说道:“好了,主菜你已经帮我准备好了,剩下的门面功夫让我来做吧,我会让你大吃一惊的。”
“你行吗?”安麒面带疑惑。
“拜托!就信我一次不行吗?”蓝飞鼓起了腮帮子。
看着她可爱的脸庞,安麒投降了。他听话地走了出去,远远地背对餐桌坐下。因为蓝飞不给他看自己布置桌面的过程。
安麒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身后蓝飞把餐具弄得叮叮当当的响。好几次,安麒都忍不住想回头看看,他不是想看蓝飞布置餐桌,他是想看看蓝飞忙碌的样子。可是,他最后还是没有这么做。
好像过了几个世纪似的,安麒听到蓝飞轻盈的脚步声停在了他的身后。“可以转过来了。”蓝飞说道,她故作平静的声音掩不住自豪和兴奋的心情。
安麒转过身,走到了餐桌旁。只见餐桌正中端端正正地摆着那碟花雕鸡,蓝飞细心地把鸡块恢复成全鸡的样子,还削了几朵红萝卜花,弄了一点香草,伴在碟子的边上;除了主菜之外,蓝飞又炒了几个小菜,有鱼香茄子煲,炒油菜,番茄炒蛋,虽然都是很简单的菜,但是她做得色香味俱全,看得出,她对简单的菜式还是比较拿手的;蓝飞摆了三份一模一样的餐具,每份有一碗雪白的米饭,一对筷子,一只干净的白瓷碟,和一只玻璃杯;三只淡红色的蜡烛放在银烛台上,打竖依次陈列在餐桌上;还有一瓶红酒冰在桶里,放在餐桌的一角。
“怎么样,给点评语吧。”蓝飞期待着。
安麒抿起了嘴,脸上的酒窝盛满了笑意,“你怎么弄得不中不西的?”
蓝飞气馁了,说道:“男人都一样,一点也不懂得什么叫浪漫。算了,跟你说简直是对牛弹琴!”
蓝飞转身就要走开,忽然,她的腰被安麒搂住了,“这头牛想请蓝小姐跳个舞,不知道蓝小姐可不可以赏脸?”
蓝飞愣了两秒钟,随后,她羞涩地垂下了头,说:“没有音乐。”
安麒竟然轻轻地哼起了《Angel》这首歌,他温柔地拥着蓝飞,跳了起来。蓝飞开始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跳好,可是,慢慢的,她变得熟练了,也变得大方了,自然地随着安麒的步子移动着。她靠在安麒的胸前,倾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蓝飞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她发现,安麒正注视着她,她在他的眼睛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正在这时,大门“砰”的一声打开了,娜塔丽站在门口,吃惊地看着安麒和蓝飞穿着围裙依偎着,她颤抖着说道:“下一次你们卿卿我我的时候记得把大门关好!”说完,她飞快地跑下楼去。
安麒有点生气了,“什么卿卿我我,她在说什么啊。”
蓝飞推他到大门口,说道:“都什么时候了,快追啊。”
安麒迟疑了一下,还是追了出去。蓝飞把蜡烛点着了,她独自一人坐在餐桌旁,轻轻地叹了口气。淡红色的蜡烛熔化了,缓缓地滴下,好像是情人的眼泪。
第八章
安麒手持录音机,焦急地坐在会场里。他已经在全市最出名的电视台找到了一份工作。现在,他正在担任见习记者,一旦试用期满,就会成为专门采访国际大事的记者。娜塔丽留在了中国,她正努力学习着汉语,希望能在中国学以致用,成为一名新闻记者。为了工作方便,她和安麒在市区租了一套公寓。平时安麒上班,娜塔丽就在家里料理家务,学习汉语,俨然小两口过日子的架势。安麒的朋友都羡慕他能有一位温柔美丽的洋“太太”,安麒也确实觉得自己很幸运。不过,娜塔丽仍然对安麒和蓝飞之间的超乎寻常的友谊耿耿于怀,为免她胡思乱想,安麒已经快一年没有和蓝飞联系了。
今天,安麒将要采访一个科技新产品发布会。据说,这种新式产品将会引导一场移动通讯业的大革命。安麒不敢怠慢,连夜做足了功课,准备好好采访一番。不过,大会为了保持神秘感,特意把产品的设计者留到当天才公布。安麒使出全身解数,也只能打听到该产品是某大学师生集体劳动的成果。据说,主持设计的老师非常年轻,甚至还不是博士、教授什么的。这个消息让安麒更加振奋——无论如何,这场产品发布会绝对是非同凡响。
发布会的会场里挤满了嘉宾、观众和记者,大家都翘首以待。终于,主持人进场了。他不遗余力地宣扬了这种新式产品的好处。安麒听得不耐烦了,在心里小声嘀咕道:“又不是你设计的,你说得天花乱坠又有什么用?”
好不容易,主持人终于结束了冗长的开幕词。只听他说道:“下面,有请设计者蓝飞老师和她的学生上台!”
在这一刹那,安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甚至有一个错觉,一定是自己太久没见蓝飞,在心里想念她的名字,所以此时此刻出现了幻听。可是,如果他的耳朵出问题了,那么,接下来,他的眼睛也要出问题了。主持人话音刚落,蓝飞带领着四名研究生步入了会场。他们没有按照常规从后台走出来,而是精神抖擞地从会场的正门走了进来。除了少数几个知道内情的嘉宾以外,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蓝飞和她的学生的气势震撼住了。人们非常诧异:诧异于他们的年轻;诧异于他们的稳重;诧异于他们所散发出来的自信。在他们身上,大家发现了一种慑人的力量,这力量使人无法移开眼睛。
安麒更是无法移开自己的双眼。大半年不见,蓝飞出落得益发美丽了。啊,不,与其说她美丽,不如说她有魅力。今天的蓝飞浑身散发出理性的智慧美。天气有点冷了,她穿了一件火红色的套头高领紧身毛衣,外面穿了一件墨黑的外套,外套是那种收腰型的,把她依然纤细的腰肢完美无缺地衬托了出来;她的下半身穿着一条黑色长裙,脚上是一双黑色短筒靴,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在帅气中更显女性特有的妩媚动人;她还是保持着那一头短发,不过头发稍微长了一点,蓬松地散着,显得朝气蓬勃;今天,她少见地化了点淡妆,一笑起来,风致嫣然。然而,蓝飞最让安麒难以忘怀的,是她鼻梁上的那副眼镜——她戴了一副银白色的无框眼镜,在大多数人眼里,这副眼镜为她增添了许多书卷气;然而在安麒眼里,这副眼镜却让他想起了一个人,一个走了很久,却又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的人。
记者们争先恐后地提问着。在他们内心深处,这项产品的设计者们比产品本身更具有吸引力。初出茅庐的研究生们面对这种局面有点不自在了,蓝飞却不然,她落落大方地回答着大家的问题,偶尔幽默地答上两句,有时甚至连记者都给她吸引住了,静静地听她侃侃而谈。到了最后,无论是否专业人员,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对这个新产品有了一个深刻的概念,这当然必须归功于蓝飞深入浅出的讲解了。
安麒一直安静地听着、看着。蓝飞坐在台上,他坐在台下。他有一种感觉:蓝飞正在蓝天里自由自在地飞翔,这样的蓝飞,可望而不可及。
这时候,主持人说道:“由于时间关系,大家只能问最后一个问题了。”于是乎,各个电视台、电台、报社的记者们的声音此起彼伏,大家都要争取到这最后一个机会。看到安麒还是傻乎乎地呆站着,一旁的摄影师着急了,他狠狠地戳了安麒一下,道:“小子,你还不快问点什么!”
安麒如梦初醒,赶忙伸长了手中的麦克风,大声地喊道:“蓝老师,我是阳光电视台的记者,请你回答我们的一个问题。”
大多记者都称呼蓝飞蓝小姐,很少有人叫她蓝老师,也许这是她活泼甚至可以说稍嫌稚嫩的外表使然吧。但是,在学校,学生们都很尊敬地称呼蓝飞蓝老师,所以,当安麒那句“蓝老师”一出口,蓝飞就自然而然地把注意力转到了安麒那一边。她赫然发现,这个有着清晰响亮而又富有磁性嗓音的年轻记者,竟然是安麒。吃惊的表情在她脸上稍纵即逝,蓝飞愉快地微笑着,说道:“阳光电视台的记者,您访问吧。”
众人的焦点都集中在了这一边,安麒沉着冷静地问道:“蓝老师,你们是在大学研究院里设计的这台产品。无疑,它很成功,也很优秀。但是,对比极度商业化的移动通讯业,你们产品的学究气似乎过于浓重。请问您能否保证,在并不久远的将来,你们的产品可以异军突起,冲破商业垄断呢?”这是一个很尖刻却也很现实的问题,安麒早就准备好了,现在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问题问完了,他后悔了,生怕会闹得蓝飞下不了台。会场里也是寂静一片,大家都在等待着年轻的老师回答这个现实中无法避免的问题。
蓝飞很坦率地笑了,她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庄重地说道:“当然,我们不能够保证。但是,我们有信心通过一连串的磨合与试验来实现它。”说完,她笑得更璀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