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士们一听营长生了儿子,都欢呼着把高大山抬起,一直抛向天空。
转身,高大山就在掩体的战壕里,给陈刚打去了一个电话。
他说:“二营吗?我找你们营长!”
接电话的就是陈刚。
高大山乐了,他说:“你就是陈刚呀。我是谁?你听出来了?陈刚,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高大山也有儿子了!秋英给我生了个七斤六两重的大胖小子!我得意啥?我当然得意!革命有接班人了!我老高家又有一个当兵的!你那儿子,你那儿子跟我儿子不能比!我儿子生下来就七斤六两,你儿子生下来只有五斤半,跟个脱毛小鸡子似的……哈哈,赶快换老婆吧!你那老婆不行!我高兴疯了!我就是高兴疯了……”
高大山的笑声,把正要轰轰炸响的枪炮声都像是要盖住了。
伍亮说:“营长,敌人又开始进攻了!”
高大山啪的一声放下电话,提枪跑出战壕。
“同志们,跟我上!”
伍亮拍了拍身上的酒壶,跟着高大山就往前冲杀。
家里的秋英,仍然不时在梦中惊醒,她总是一次次地在梦中看到高大山死去,死在轰隆隆的枪炮声中。直到桔梗有一天把李干事给她的一张从战场上带回来的照片,才让她放下了心来。
转眼间,三年就过去了。
秋英心里最感激的,当然是桔梗。
她说:“大姐,要不是你,我和高敏真不知道咋活下去!”
高敏就是她的女儿。
桔梗说:“说啥呢你。没有他们男人咱就不活了?没有他们,咱们照样生孩子,腌酸菜,过日子!”
秋英说:“大姐,你胡说啥呢!”
桔梗笑说:“咋?我说的不是实话?老高和陈刚走了三年,你不是生了高敏,我们不是带着两个孩子,又支前,又操持家,结结实实地活过来了?”
秋英说:“看你说得轻巧。我就不信夜里睡到炕上,你就一点儿不想陈刚大哥!”
桔梗说:“咋不想哩,要是不想呀,说不定还活不下来了呢!”
两人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两眼流出了泪水。
整个阵地都被炸成了焦土了。
有些人仿佛就是为了战斗而生的,高大山就是这样的男人。这一天,他光着头,自己扛着机枪和他的战士们一起,几乎不分白天黑夜,已经连续地打退了敌人的七十九次反攻。
他的酒坛,也一个一个地,几乎全都被他和他的战士们喝空在了阵地上。
他命令伍亮:“通知各连,加强阵地,准备迎接敌人的第八十次冲锋!”
转身,就找酒去了,可抱起一个,是空的,再抱起一个,还是空的。
只剩了墙角那一坛了。
那是他特意给自己留着的。
那就是结婚那天,林晚送给他的那坛酒。
然而,一发炮弹尖叫着飞来,竟把他的酒坛炸成了无数的碎片,每一片里都汪汪地闪亮着一些残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