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后到达金州之前,金州的百姓已疏散了大半,余下的要么是故土难离,要么是有心无力。
金州府尹原本是做好了弃城的准备,但自从陛下亲征的消息传来,他每日都和将士们同吃同睡,不分白日黑夜地操练,希望能一挽颓势。
可是现实却和他所想的有些出入,他焚香沐浴后奉命来拜,拜的却不是他们的王。
眼前的人身姿高挑,穿着一身靛蓝色的长袍,长发高束,一张如玉似的脸蛋儿上带着三两分英气,虽气势不凡,却不是府尹梦寐以求的“天子”。
“金州府尹罗天湘见过皇后娘娘。”罗大人掀袍下跪,礼仪分毫不错,但难掩一腔讶色。
姚后抬手:“罗大人请起。听说你在齐王的军队来之前便疏散了这城内大半的百姓,免他们受这战火牵连,比起那些在叛军来之前便举家逃跑的官员来说,罗大人才称得上是一方父母官呐。”
罗天湘起身拱手:“娘娘谬赞了,这是臣的职责所在,不敢居功。”
姚后莞尔一笑,不过一金州府尹也能和这城池共存亡,远在京城的天子却早已被敌军的铁骑吓住,早早地规划好了逃生的路线。
“想必罗大人见着本宫也甚是惊讶吧?”
“臣听闻是陛下亲征,便以为今日能得见陛下天颜,失礼之处还望娘娘莫要见怪。”罗天湘低头。
“陛下乃国之根本,眼下局势如此危险,你我都要以保护陛下为第一要责。”姚后道,“此番陛下派我来便是要我牵制齐王军队,给陛下和朝臣们争取北上避险的时间。”
说完,她笑着看着罗天湘,见他一脸惑色,也不多解释:“我对金州不熟,接下来还要麻烦罗大人多加照应。”
“自然,自然。”罗天湘嘴上应道,心里却疑惑重重。
罗天湘自然也知道这弥天大谎是决不能传出去的,不说齐王那边,就说这金州城内的百姓,听说天子亲征之后士气高昂,连每餐饭都要多吃一碗,若说出真相,不定让他们多失望呢。
到达金州的第二日,便是姚后约齐王于金水河畔一谈的日子。
奈何天公不作美,从昨夜开始便飘扬着雪花,洋洋洒洒,盖满了整个金州城。
红枣将压箱底的最厚的裘衣捧了出来,那裘衣是连帽的,帽子的一圈都缀了白狐毛,轻巧又暖和,价值不菲。
红枣给姚后穿上,姚后扫了一眼裘衣,道:“你怎么把这个带出来了?”
“奴婢觉得这个最厚实,又轻巧,该是派得上用场的。”譬如眼下,不正用上了吗?
“主子不喜欢吗?”红枣见她神色不明,有些后悔不该擅做主张。这裘衣虽好,主子却没有穿过几回,想来是不喜的。
“既然带来了,也无妨。”姚后道。
红枣松了一口气,暗道自己以后断不能这样了。
金水河面早已冻结成冰,人置于外面,呼口气便能结成霜。
金州城门打开,一辆黑色的马车驶出,两侧数十名士兵随马车跑动。
“来了。”河畔的亭子里,周麒麟背着手眺望一番,转头对坐在石凳上的人说道。
齐王放下茶杯,挥手摆袖,朝马车看去。
马车驶到亭子前五十米停下,车夫跳下车辕,掀开车帘,请出里面的贵人。
此时,风雪又大了些,瞬间模糊了视线。
凉亭边,周麒麟眯着眼瞧去,那道白色的身影渐渐逼近,待走到离凉亭只有五六米的时候终于得见来人的面容,他下巴上的胡子一颤,惊得说不出话来。
在他身后,齐王显然比他镇定太多,他伸手示意,邀请姚后落座。
姚后步入凉亭,视线一扫,所见之处除了她带来的二十余名士兵以外,不见齐王的人。
可她丝毫不怀疑,若她带来的人有任何的异动,这种周围埋伏的人会以最快的速度解决她。
“多年不见,王爷别来无恙?”她笑着落座。
他双手搭回膝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以皇后娘娘所见呢?”
这般寒冷的天气,他穿得着实单薄,可见他面色红润,气血充足,应是身体底子太好不惧严寒。换做是蔺辉,他肯定不敢这般穿的,毕竟乾元宫的地龙早已把他养娇了。
“王爷身体虽好可也不能托大,这般冷浸骨头的天气,还是穿厚些为好。”她倒是真关心起他来了。
齐王的目光一瞥,从她的裘衣上扫过,她侧过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麒麟,你先下去吧。”齐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