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离京,宋威的亲王封号被夺,他能带走的除了两万士兵以外便是宋普的一盒骨灰了。如今奉旨回京,不仅是载誉归来,并且还找到了能相伴一生的良人。两下一比,旁人都为他这般忽高忽低的遭遇捏把汗了,也就更别说他亲近之人了。
“臣宋威奉旨回京,现呈上虎符,请陛下收回!”他一身铁色戎装,气质刚硬,眉眼间也多了两分果敢,似乎与之前的少年郎有所出入。
苏志喜上前接过虎符,转呈陛下御案。
蔺郇看着他,眼神欣慰,感叹道:“你做得很好,朕记得你的功劳,南境的百姓也会记得你带来的数年和平。”
宋威起身抬头看向他,坚毅的眉眼舒展三分,对着上座的人扬起了一抹微笑。
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阳,满口红袖招。
不知为何,蔺郇突然就想起这一句词来了。
幸而,这一切发生在他身上的不幸没有完全抹去他的少年气,这一笑,让蔺郇看到的还是那个当初跟在他屁股后面要学枪法的少年。
他走下龙椅,走到他的面前,抬手按住他的肩膀,像久别重逢的兄长看着自己的幼弟,除了欣慰还有些许的怅然。
“你长大了。”他拍着宋威的肩膀道。
“是。”宋威点头,眼神坚定的道,“臣长大了,可以做陛下的左膀右臂了。”
他还记得……蔺郇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当年在蜀地的时候,蔺郇是王府世子,成名于战场。南境一线的小国只要听闻他的名号,几乎是闻风丧胆、不战而逃。长此以往,蔺郇的名声出去了,跟随他的军师将领们也出了名,其中就有周麒麟和宋育霖,这二人被称为蔺郇的左膀右臂。
年幼的宋威不服气,冲到蔺郇的帐篷里嚷嚷:“都是一起打的仗,怎么他们都是左膀右臂,我就是无名小卒啊!”
彼时,众人还是围在一起喝酒的朋友,对年纪最小的他自然多加照拂,多加宽容。如今这样的话宋威再也说不出口,但对于那时候的宋威来说,随随便便都能脱口而出。
众人正围在沙盘前研究下一仗的战术,看他怒气冲冲地进来,纷纷抬起头看了一眼,然后又齐刷刷地低头,显然是没当回事儿。
只有周麒麟好心地宽慰他:“你还小,自己的胳膊腿儿都没练紧实呢,哪里能当世子的左膀右臂。”
宋威听了此话,丝毫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气了。因着周麒麟的话,从此之后他便每日天不亮就起来练功,十分刻苦。
思及往事,蔺郇的眼底泄露了一丝柔软。他重重地拍了两下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二人早已不止是君臣,更不止是兄弟。
宋威从宫里出来的时候浑身轻松,比打完最后那一场仗更轻松,可能对于他来说,亲手把虎符完好无损地交到陛下的手里才算是这场仗真正打完了。
“怎么样?”等在宫门口的马车上跳下来一名桃红色衣裙的女子,身手敏捷,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不淑女的举动了。
宋威正沉浸在喜悦当中,随口问道:“什么怎么样?”
杜月如瞪圆了眼睛:“你没说吗?”
宋威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有件重要的事儿忘记了。
“这下才可惨了……”杜月如面色一白,脸色慌乱地看着他,“我祖父祖母都恨死你了,那件事之后我母亲甚至想手刃你……”
宋威抬手,尴尬地挠了挠头皮,在战场上足智多谋的将军此时似乎也无计可施了。
“没事儿,要打要骂都任由他们,我受着就行。”他豁出去了,人都要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他当初那般混账,总得要给杜家一个说法的。
杜月如不安地看着他,她最怕的不是家里人打骂他,而是他们不认可这门亲事。
“走,咱们这就去你家,我带着东西上门认罪去。”宋威上前,牵过她的手牢牢拽在掌心。
杜月如目光扫到两人交握的手,心里一甜,回握他的手,软软地道:“要是她们把我关在家不让我见你,那怎么办?”
话本上,男女主角要是见不了面的话,男主角都会翻墙过去私会女主角。她的夫君可是能斩杀羌族首领的人,区区相府高墙应该难不住他吧?杜月如满眼期盼地仰望他。
宋威脚步一顿,思忖片刻,道:“一回生二回熟,你回去记得看看你上次逃家的狗洞知道堵住了没有。”这意思,是让她再如法炮制一回。
杜月如脸色一僵:“……”
“娘子,你脸色有些难看呀,是不是病了?”宋威强忍笑意,惊讶地偏过头看她。
杜月如从小文雅贤淑,如今跟着宋威风里来雨里去,不仅将一身娇骨磨成了铜骨,更是将高门贵女的姿态也抛诸脑后了,当下狠狠地跺两下脚,怄气大喊:“宋威!”
宋威终于破功,揽着她的腰笑得直不起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