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宝珠眼睛盯在针线上,扁嘴下嘴,心里道:“白头到老,在这深宫要熬到头发白了,可不是易事,甭说是一个小小嫔妃,就是皇后有多少芳华早逝”。
水桃兴致极高地还在说:“听说那傅秀女,如今的傅美人为皇上吹萧一曲,皇上连连赞好,韩秀女即兴赋诗一首,皇上龙心大悦,夸赞不愧是书香门第出身,才高八斗”。
这水桃打听个小道消息倒是很拿手,平素就爱关心皇上的行踪,津津乐道一些八卦新闻。
季宝珠抬眼看她脸上泛着光,眼睛晶亮,谈论起皇上热情正高,想这样子一个人是很容易被人利用的。
季宝珠这样想着,望眼窗外,刚落了层薄雪,阳光既出来,耀眼的明媚,季宝珠坐的时候长了,觉得腰酸,于是站起身,道:“唤枚青来,天道真好,陪我出去走走”。
水桃正说到兴头上,冷不防主子说有走,让自己唤枚青去,心里不太舒坦,主子就信枚青一人,从来出门不带自己,这些心里活动也不敢表现出来,答应声下去。
季宝珠畏寒,披了件大红羽缎出雪白貂毛锋的斗篷,头上戴着雪白貂绒风雪帽,捂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张脸。
御花园少有人来,冬日里,嫔妃们都围炉小坐,吃着茶果唠闲磕。
天气回暖,微风不寒,季宝珠呼着清新的空气,舒爽惬意,见一空地上静静躺着一架秋千,突然来了兴致,过去,略看了下,枚青看出主子的意思,道:“秋千上凉,奴婢看主子还是不要坐了”。
季宝珠纤足一点,身子一闪,即迈步上去,双手牢牢抓住两边藤蔓。
秋千顺势荡起,越来越高,越来越急,风过耳,季宝珠的心也跟着飞。
主仆二人却不知不远处一华服男子驻足,饶有兴致地朝这厢看,秋千凌空而出,架上一女子裙裾飞扬,素净的一张脸,笑得璀璨,阵阵娇笑声传来,清灵悦耳,这女子真实毫无做作,一般的妃嫔荡秋千只是做做样子,姿势优雅,做给人看的。
男子想,季嫔不止有惑人的绝色,还有纯真无邪的一面。
“王爷,时候不早了,太后想必等急了”,身旁太监看他半天不挪动步子,小心提醒道。
安亲王萧乾才收回目光,朝慈宁宫方向走去,走了十几步回过头去,又朝秋千架子上看了一眼,唇角噙着一丝浅笑。
季宝珠玩得开心,快到晌午,肚子有点空空的,和枚青往回走。
季宝珠正边走边朝一棵秃了的银杏树枝杈看,枚青在耳畔小声说:“主子看,那不是楚昭仪吗?”
季宝珠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就见前面一纤袅身影朝南御书房去了,身后跟着两个宫女,手中托着陶瓷罐子。
这宫中女人无事可做,每日竟想着如何取悦皇上,煞费苦心。
太后颇喜楚昭仪的柔顺乖巧,皇上萧昂对她虽比不上舒贵妃和潘美人,也甚爱之。
慈宁宫
安亲王没用太监通禀,直接进去慈宁宫西暖阁,吴太后正歪在榻上,见萧乾进来,略欠起身,道:“老九来了”。
萧乾几步上前叩拜道:“儿臣给太后请安”。
吴太后脸色和煦,温声道:“平身,赐座”。
萧乾一撩棉袍,即坐在侧旁的椅子里,欠身道:“母后身子骨可好?”
吴太后捶了下腰,道:“人老了,不中用了”。
宫女忙顺着太后的手势跟着垂腰,萧乾道:“儿臣着人给太后配了副药,只是这药费点事,一时半刻的不能成”。
吴太后脸上越发现出慈祥,道:“难得你们哥几个孝顺,皇上也花了不少银子,替我配了药,吃着精神头好多了,这几年我身子骨不争气,后宫的事撒手让皇后管了,不操心了,嫔妃们例行问安也都免了”。
萧乾想起道:“儿臣方才路过园子,见到季嫔在荡秋千,听说她前阵子还救了大皇子,儿臣想她本性也不是很坏的”。
吴太后眼神望着紫檀镂空花架上一个绿色盆栽,声儿虚飘飘地道:“我瞅着她眼神清明了不少,性子也大改,想是冷宫磨了棱角,心态变得平和了吧”。
萧乾从前并未过多接触过季妃,只某一年家宴季妃一舞惊艳,是以皇兄的三千后宫对她却留下深刻印象,只当时觉得空有其表,绣花枕头。
吴太后声缓缓地,没了当年的犀利,道:“季嫔如今的性子一改,我冷眼瞅着,你皇兄倒有几分真喜欢上她了,原来季妃实在不招人待见,但凡有些宠的妃嫔她都不放过”。
萧乾眼前却飘过那水洗般的朱颜,让人愉悦,仿佛给这沉闷的深宫飘来一股清新空气。
吴太后下面的话,他一点没听进去,直到吴太后唤了声:“老九,你想什么呢?”
他才缓过神来,赔笑道:“想一件小时候的事”。
吴太后却突然道:“可惜你母亲当年死的早,想当年先帝在时,常夸她,性婉淑,可惜啊!”
萧乾明朗的面容有点微暗,吴太后看了他一眼,他和皇上这兄弟俩长相有几分相像,据吴太后看,萧昂双眸黝黑,深冷不见底,,心思难料,而萧乾同样的黑宝石一样的眸子却稍许带了点深褐色,就显得明亮中带点柔光,看着不那么冷了。
若先帝当年立了萧乾为太子,今时今日怕就大不一样了,吴太后微阖凤目,往事清晰如昨,这一眨眼,都过去十几年了。
当年,萧乾的生母孟昭仪像花般的娇艳,是自己发现了她,为了分柳贵太妃的宠,把她推向先帝怀中,可后来,咳!是自己害了她,要是知道后来这些变故……,吴太后慢慢阖上眼,迷糊中仿佛回到年轻初进宫的豆蔻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