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莞不熟悉这位前侄女婿,慕清雨结婚的时候,她和慕席南已经带着慕苒语出国,婚礼也未参加,今早在殡仪馆看到郁庭川,第一印象就是风度稳重,举手投足间那种商人的派头很明显,很难想象,是慕苒语口中那种被美色迷晕头的男人。
在半路被拦,察觉到对方知晓自己的身份,宋莞不是不惊讶。
现在能坐在这里,也是因为她的坚持。
如果她在那个路口妥协离开,郁庭川恐怕不会来见她,只会想方设法不让她见自己的女儿。
郁庭川在她对面坐下,却没急着开腔说话。
一时间,房间内气氛变得诡异。
宋莞就近打量着郁庭川,直到这一刻,其实她仍然无法消化自己女儿嫁给郁庭川的事实,陆锡山这些年都没承认这个女儿,安琦在陆家的处境可想而知,加上外婆的过世,孤身一人,没有雄厚的家世背景,无论往哪方面出发去想,她和郁庭川都是不般配的。
想到苒语那些话,宋莞微微攥紧腿上的手提包。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些年,她这个女儿过得并不怎么好。
最后,沉不住气的是宋莞。
她看着郁庭川先开口:“我不跟你打哑谜,你是清雨的前夫,郁慕两家终究是姻亲一场,现在你身边的那个女孩……是我再婚前生的孩子。”顿了一顿,宋莞又道:“我原以为她已经过世,没想到会在郁老的葬礼上得知她就是我的女儿,以前我在国外,很多事鞭长莫及,现在回来了,不会再放着她不管。”
“现在再来管,会不会晚了些?”
郁庭川的语气平稳,说的话倒也直白:“她现在过得挺好,认亲这一套,在她身上不适用。”
宋莞盯着眼前这个神态坦荡的男人,听出他说的不是玩笑话,深吸了口气继续道:“她现在跟了你,我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但外面的传言不好听,至于认不认我这个母亲,应该让她自己来说,而不是由旁人来决定。”
郁庭川却说:“她是我的妻子,我所做的,自然是为她好。”
“那她呢,你有没有问过她的意见?”
“这么多年都不认这个女儿,现在来认没多大意义。”
宋莞胸口堵着气:“意义大不大,你说了不算。”说着,她拎了包站起来:“郁家的解秽酒就在这里,我想见她一面不难。”
“你可以走,让小樊送你回去。”
说话间,郁庭川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宋莞听了回头,看到男人惬意的姿态,握着包的力道收紧,整个人忽然冷静下来,开口:“看她的样子应该还没认出我这个母亲,你是怎么知道的?”
郁庭川说:“过程不重要,既然我知道了,她现在怀有身孕,会给她造成困扰的事,还是少打扰为妙。”
“你拦得住我一时,却不可能一直这样阻着我。”
“是为你生病的儿子?”
宋莞闻言,脸上的血色褪去。
郁庭川放下茶壶:“我听说你后面生的儿子有肾脏方面的毛病,她怀着孕,哪怕配对成功,也不可能去做引产手术。”茶壶落在圆几上,响声清脆:“不论配对结果如何,你这个做母亲的,一出现就要拿走她一颗肾,得知实情,除了给她伤心还能带给她什么?”
宋莞故作镇定,开口:“我会补偿她。”
像是知道自己这个理由没说服力,她又解释:“逸阳也是她的弟弟,不是迫不得已,我不会回国来找她,她怨我恨我也好,我只求她救救这个弟弟……就当她回报我怀胎十月生下她的恩情。”
郁庭川抬头,深邃的视线投向宋莞:“生而不养,这样的恩情恐怕不值一颗肾。”
对上郁庭川不为所动的目光,宋莞强忍着身体的微颤,漠然道:“这个孩子我本来就不想生下来,如果不是因为她,我不会在余饶蹉跎那么多年,后来把她接去北京,要不是她弄伤席南的女儿,不会被送回余饶,她不想认我这个母亲,可以,先还清他们陆家欠我的东西。”
“别忘了,她姓宋。”
“那也改变不了她身上流着陆家人的血。”
宋莞说到这里,闭了闭眼睛:“在她出生的那天,我醒来发现她躺在旁边的小床上,我就想拿了枕头闷死这个孩子,可是终究没狠下心,看着她一天天长大,我只觉得越来越绝望。”说着,她重新看向郁庭川:“一个18岁的女孩,放弃大好的学业,为嫁到有钱人家勾搭纨绔子弟,后来还跟小叔子生下孩子,你是不是认为她有个不知廉耻的母亲?”
不用郁庭川接腔,宋莞自顾自说下去:“会生下这个孩子,不过是我长期被人羞辱的反抗,前十几年我做了个安安分分的小姑娘,却被人下药,怕那个人渣把事情宣扬出来,不得不委身于他,不管是他还是他弟弟的骨肉,你觉得能干净到哪里去?”
郁庭川问她:“这就是你多年对孩子不闻不问的理由?”
宋莞的嘴唇微动,语气却坚决如初:“就像你说的,她现在过得很好,哪怕我不爱她,那些年,她的身边依旧有外公外婆,算不上真的孤苦无依。”